第407章 嶺南行（十八）

楚璃離開后的第三天，大年三十，闔家團圓的日子。

一大早，元瑾就被外面的鞭炮聲給吵醒了，一連下了三天的雪，將整個雲京都包裹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

「瑾兒，瑾兒，起來沒有？」元夫人在叫她。

元瑾穿得跟只熊似的，手裡抱著曖手爐，窩在軟榻上一打旽。

「娘，我起來了。」

聽到元夫人的聲音，她為之一震，踢踏著鞋就去開門，芳澤在後面「誒誒誒」的提醒她把鞋穿好。

「娘，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找女兒有事嗎？」

元夫人一進屋就感到了裡面暖意融融，滿意的看了眼將元瑾照顧的仔細周到的芳澤。

「娘是來告訴你，今晚我們全家都要去宮中參加宮宴，一會你姐姐會來教你一些基本禮儀，還有過年要穿的衣服和首飾，娘都給你們準備好了，正好穿著進宮，瑾兒，晚上你一定要跟好了我們，宮裡剛經過一場浩劫，萬事都要小心。」

元瑾半眯著的眼睛猛的睜開：「宮宴？怎麼這麼突然？」

元夫人：「是啊，剛剛接到的貼子，說是太后昨晚夢見九天仙女下凡，視為吉兆，又下了這麼場大雪，瑞雪兆豐年，可喜可賀，所以臨時辦了場宮宴慶賀新年，京中達官顯貴都收到了貼子。」

還有這事？前線動亂，又是貧民超義又是瓦納人混進國界，這麼大的雪，不知又要有多少地方遭災，又有多少人要被凍死。

這還叫吉兆？叫瑞雪兆豐年？

當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元瑾譏笑。

「娘，可不可以不去？」

「當然不行，這種宮宴啊都得帶家眷，你要聽話，可別給我闖禍，知道嗎？」

「娘，宮宴好無聊的，宮中規矩一大堆，我怕我一不小心就要出醜，給你們丟臉。」

「沒關係，有你姐姐在，你只需跟好了她，謹言慎行，少說少看，知道了嗎？」

「我誰都不認識呀？就認識一個惠姐姐。」

「不需要你認識那麼多人，咱們靖國公府從來不需要去迎逢拍馬。」

還有別的理由嗎？沒有。

元瑾欲哭無淚。

接下來一整天，元瑾都在聽元嫣講著各種禮節規矩，還有京中一些高門大戶家的基本情況，有可能會出席的人員。

只聽看元瑾一個頭兩個大。

這種女人堆里的娶會，說白了就是比來比去，比家世，比穿著妝容，比琴棋書畫，前世看了那麼多的宮斗劇，對於古代後院中的女人是什麼心態她自詡還是有點了解的。

實在是自楚璃走後，她真的提不起興趣去應酬別人，所以這些天她要麼窩在府里逗貓溜狗，要麼就去找楊北峰東南西北的瞎侃大山，閑時還要練練功，看看楊北峰給的醫書，日子過的順心無比。

誰要去參加這種孔雀開屏的娶會呀。

東西還不好吃。

可是這是權力至上的古代，她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在傍晚被穿戴一新塞進馬車，搖搖晃晃的進了宮。

講真，雖是第一次進宮，但她真的對皇宮一點興趣都沒有，這麼冷的天外出，不如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她剛推出的火鍋。

馬車坐得她渾身發酸，終於進了宮，下車后，立即有宮女將她們引到了今晚夜宴的地方：孔雀台。

元瑾看著上頭琉琻的三個大字，嘴抽了抽。

男女是分而入席，靖國公屬於位高權重級別的人物，自然是坐到離皇帝最近的地方，元瑾看到北翼王也到了，正和她爹在寒暄著呢。

經過燁王貪污一案，朝中半數官員遭牽連血洗，短短三日，提拔了不少的新成員，彼此之間就有些生疏和客套，說著一些互相誇讚的場面話，跟以前元瑾做銷售時的彩虹屁有得一拼。

她更覺無聊了。

悄悄打量四周，衣香麗影，無論是貴婦還是千金小姐，個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穿金戴銀，塗紅抹腮，相比之下，她和元嫣真的算是質樸的了。

這正是元夫人的高明之處，內憂外患，再弄得跟暴發戶似的，一不小心就會惹怒聖顏，做了炮火，還是低調點好。

當然這種低調落在不識貨的人眼裡，怕是看不出她們身上那一匹千金的銀蟬絲錦緞，因為這錦緞看著極普通，行走間卻帶著淡淡的華光，如琉璃般柔和華貴，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這是元夫人的嫁妝，元瑾今年第一次回家過年，元夫人便拿了出來給姐妹倆做了身裳。

這布料，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中顯得格外光亮。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尖銳的嗓音響起，元嫣拉著她跪下行禮，待皇上太后落坐后發了話，大家才起身。

元家人站的位置靠前，元瑾透過元夫的人肩看到上座坐著一位面相刻薄的男子，明黃色的龍袍下眼神有幾分輕薄和虛浮，母子倆長的相似，太后已是白髮蒼蒼，因為瘦，臉上的皮膚松馳無光，厚厚的水粉都遮不住滿臉皺紋。

而在南豐帝右手下方還坐著位女子，比董媛惠那張艷麗的臉還要美麗幾分，當真是傾國傾城，絕代風華。

這應該就是董貴妃了，她比董媛惠漂亮，還更溫柔，她身後的嬤嬤抱著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正伸出手要董貴妃抱，必是奪儲熱門人物七皇子南宮靖無疑了。

元瑾看到了董媛惠，她還在她們前面，旁邊是平安公主，還有些女孩，想來不是公主也是親王之女。

另一邊是男眷。

入坐后，董媛惠也看到了她，朝她擠了擠眼。

絲竹歌舞響起，南豐帝和太后各說了些吉利的祝福語，一群人附和著高呼萬歲，然後宴席才算開始。

對著滿桌子的美酒佳肴，元瑾泰然自若的拿起了筷子，嘗嘗御廚的手藝，回頭她也可以總結下經驗，看看她的酒店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年後她就打算開第二家店了。

吃得正歡，元夫人在桌下踢了她一腳，同桌的也不知誰誰家的婦人小姐也都拿著帕子掩嘴，目光閃爍的看著她，一副表情豐富的樣子。

元瑾莫名其妙。

元嫣鎮定的拿出帕子替她擦掉了嘴角的一塊油漬，元瑾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滿不在乎的對著元嫣笑笑：「謝謝姐姐。」

她當什麼事呢，一群人看她都像看怪物一樣，想鄙夷又不敢，還要強忍著笑誇幾句元二小姐好率真之類的話。

元瑾面含譏笑。

一桌子菜，每人只吃一兩口，剩下的多半會結束后倒掉喂狗，宮中的狗都養得比普通百姓還要健壯。

拿著鋪張浪費當排面，這些人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別人？

元嫣在桌下悄悄捏了下她，示意她別放在心上。

元瑾撇嘴，她才不會跟這些人計較呢，吃飽喝足才對得起她這大冬天出門吃飯。

「皇上，這宮中的歌舞看多了都是一個樣，不免乏味。」

推杯換盞中，太后的聲音格外醒目。

南豐帝：「不知母後有何主意？」

太后笑得格外歡快：「哀家近日倒是得了一妙人，那舞姿竟與哀家夢中的仙女幾乎一模一樣，皇上要不要看看？」

南豐帝：「哦？還從未聽到過母后給誰這麼高的評價，那朕定是要一睹芳容了。」

元瑾好奇的朝前方望過去，正好看到董貴妃扭頭將七皇子抱到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