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番外張妙安13

皇上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從鍾嫣兒身上又移到我身上，我不知他在打量什麼，可是看見鍾嫣兒暗地裡投來的得意目光，我忽然覺得有些心寒。

我想，若皇上今日果真偏袒鍾嫣兒，那從此往後我便不會再過問後宮任何事了。

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皇上居然開口對鍾嫣兒道：「皇後娘娘的話便是朕的話，去做吧。」

「皇上？」鍾嫣兒似不敢相信般，驚訝的看著皇上，莫說她不信，就連我也不信皇上居然會袒護我。

我詫異的抬頭看向皇上，卻見皇上只淡淡投來一眼，便從我身邊走開了。

鍾嫣兒呼天喊地，卻終究眉換來皇上一個回眸，最後也只得認罰。

晚上就寢的時候，阿吳談起白日的事情，也是驚訝皇上的做法，稱讚皇上維護我的顏面。

我看著窗外掛在樹枝上的皎皎明月，淡笑了一下：「皇上哪裡是在維護我的顏面，不過是為了後宮安定而已。」比起我，皇上更不喜後宮生事，鍾嫣兒仗著寵愛，行為逾越，皇上若還偏袒，怕要出大亂子了。

他今日也不過是借著我的話讓鍾嫣兒安分一些罷了。

阿吳的神情卻似並不贊同，卻沒有多說話，只是去關窗子。誰知，剛走到床邊，阿吳便驚喜的叫起來：「呀，娘娘，您看，下雪了！」

我聽聞，趕忙披上衣服下床。果見剛剛還安靜的夜空中，此刻如柳絮般飄下了許多晶亮的雪花，我從窗子伸出手去，接到一抹冰涼，不由低頭笑了下。

初冬的第一場雪，就這樣來了。

忽然，我起了個心性：「阿吳，去拿些酒來。」

「娘娘，您是要喝酒嗎？」

「嗯。」好景當配好酒，入宮這麼久，我一直端莊持重，偶爾，卻也想放縱一回。

阿吳拿來了些果酒，雖是果酒，可我兩杯下肚，卻也已有些微醺的感覺了。都說喝酒亂性，可我喝完酒卻只覺得心情愉快，這麼久以來壓在心上的石頭此刻似乎也沒了，我令自己沉浸在此刻的短暫的放縱中。

窗外雪越來越大，轉眼間已給苑子里鋪上了一層銀霜，在廊下燈光的照射下更顯得熠熠發光。

阿吳已被我打發去睡了，此刻，這安靜的苑子里只有我一人，可我卻尤嫌不夠，乾脆撐了把傘出了苑子朝外面走去。

已是深夜，宮裡早已沒了人，只有路過的侍衛看見我時，面露驚訝。

我面上裝作鎮定，實際腳下連路都走不直，幸好侍衛並未看出我的醉態，行禮后便退下了。

我如個做錯事的小姑娘，心裡浮現一絲竊喜，順著鵝軟石鋪就的小路走到湖邊。湖周邊放了一圈宮燈，在湖面上投下一圈淡黃的光暈。我在湖邊一塊大石坐下，享受著片刻的自由和安靜。

一陣風吹來，將雪花捲入我的脖頸。我縮了縮脖子，只覺得此刻似乎與天地融為一體。

若能一直這樣，那該多好。

「身體剛好些，便如此不在意？」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冷冽的聲音，只是落在這蒼茫大地上，竟讓人覺得有些溫暖。

我站起身，回頭看見皇上，頓時有些慌了，剛想低頭行禮，卻早被皇上伸手扶住：「怎麼，又想說：「怎麼，又想說臣妾令皇上擔憂了，這樣的請罪之詞？」

還不待我說出口，皇上便早已將我的話替我說了。我愣了一下，抬頭看向皇上，卻見他的眼眸一如那般深幽，可卻又照出一絲光亮。

我愣了一下，忽然覺得面前皇上有些奇怪，似乎和平時那副冷淡的樣子有些不同。

他卻皺了皺眉：「手怎麼這樣涼？」我這才發覺皇上剛才扶住我的時候，一直握著我的手，便慌亂抽了出來：「臣妾見這雪景甚好，便出來走走。」

皇上點點頭：「我也是如此。」

原來，今夜我竟和皇上想到了一起，這樣默契的想法，在我們夫妻之間倒是第一次。

忽然，肩上一沉，原來竟是皇上解了自己的披風，披到了我身上。我擔心凍到皇上，剛想推脫，誰知，皇上卻皺了皺眉頭，突然來了一句：「你知道嗎？有時候，我也覺得很孤獨。」

皇上說完，便起身走到湖邊，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疑惑，他究竟為何要對我說這樣的話呢？他告訴我，他也很孤獨，難道，他看出了我隱藏內心的寂寥嗎？

二人靜靜站在湖邊良久，安靜中，似乎能聽見雪花落在湖中的聲音。

「今日怎麼喝酒了？」皇上平視前方問道。

我抬眼看了一下皇上，然後輕聲道：「忽然心血來潮，便小酌了兩杯。」

皇上點點頭，沒再說話。他不說話，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靜靜的陪他站著。

好久，似乎時間都在此刻停滯了，皇上才開了口：「走吧，我送你回去。」

「這..不用了吧。皇上明日還需早朝，還請快點回去休息吧。」

我說的是真心實意，皇上卻聽完此話后，回頭看了我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白日里那個雷厲風行的皇后哪裡去了？」我正驚詫於皇上剛才的笑容，卻又聽他調侃道：「你喝了酒，此刻酒意正是最上頭的時候，此刻，怕連路都走不直了。」

皇上一說，我才發覺此刻頭暈腦脹，被他說中，我頗有些不好意思，皇上卻一扭頭走在了前面，我也只好跟上。

漫天雪花中，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的走在雪地中，宮燈將我們二人的身影拉長，兩個身影互不干涉，卻又默契的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我只顧著低頭走路，並未瞧見前方的路，猛然間撞上了一個什麼東西。我只以為我是跟的太緊，又兼著醉意，只想是撞上了皇上，連忙低頭請罪：「對不起，皇上，是臣妾沒有看路。」

說完良久，卻久久不見有人說話，我小心的抬頭一看，才發現我哪裡是撞倒了皇上，卻原來是路走偏了，撞倒了路旁邊的一顆樹上。

而皇上，此刻正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對一棵樹賠禮道歉，表情頗有些詫異。

我迥然，不知該如何反應，只好靜靜的看著皇上，良久，皇上才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那開懷的樣子，竟是我第一次看見。

「怎麼樣？讓我說准了吧，若我不跟著你，只怕你走到湖裡去了。」皇上在一旁調侃，我卻只看著他此刻的樣子，一時愣神。

皇上他今日，心情似乎很好。

皇上一直將我送到寢宮門口，便走了。阿吳從裡面迎出來，看見此情此景，先是愣了一下，又忽然大喜：「怪不得尋不到娘娘，原來是與皇上相會去了，真是有情趣啊。」我看著阿吳捂嘴偷笑的樣子，猛然意識道，原來她是以為我和皇上幽會去了。

我赫然，想解釋，張張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乾脆上床歇息了。

只是這晚，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漫天的雪花中，我看見一人立在我面前，待我靠近，那人忽然扭過臉，笑容如春風一般，語調清幽：「來，你陪我一起賞雪。」我猛然驚醒，那人竟是皇上。

外面天色已然有些發白，雪勢已停，映的窗花發白，我轉了個身，有些詫異自己剛才做的夢。

難道，只因為昨晚皇上偶爾的溫情，我便已動了心嗎？

可是，我又忽然想到那日大婚時，我第一次得見皇上天顏時，那心裡猛然的悸動似乎已預示了什麼。

但，意識到這點，我心裡卻一點也不歡喜。

他是皇上，我想要的，他也許永遠也給不了我。更何況，他的心裡早已深愛著另外一個女人，求而不得，便戀戀不捨，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對於要什麼便有什麼的皇上來說。

五更姑娘，也許早已成了他心口永遠抹不去的一顆身影，又怎能容得下別人呢？

我幽幽嘆了口氣，令自己不再去想。

我懲治鍾嫣兒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六宮，幾個妃子一早向我來請安時，看向我的眼神已然多了些尊敬和懼怕。

或許，她們此刻才明白，在後宮，任皇上再寵誰，但只有皇后這一個位置是堅不可摧的。

自那晚，我便一連幾天沒再見過皇上，每月逢五逢十的請安，也不過是如以往那般淡淡幾句，便退了出來。有時，我會有些恍然，那晚的一切或許不過是我的幻覺罷了。

可是，我又有些慶幸，幸好我及時遏制住了我的心思，否則，若任它自由生長，最後受傷的不過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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