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復仇的腐狼

聚集地里除了那些死在出口處的人，所有的居民都早已被驅趕到了這大大的斗獸場內。老帕特並不擔心那些荒野暴民找不到這裡，它們的鼻子可以跟那變異狼相媲美了。

隨著暴民潮湧進斗獸場，這曾經帶給無數人興奮和尖叫的斗獸場眨眼間已徹底變成了地獄。

絕望的嘶吼，痛苦的慘叫，伴隨著那「咯吱咯吱」骨頭被嚼碎的聲音，在斗獸場內久久回蕩。

「吃吧！吃飽了好上路，你們這些低賤的東西！」

老帕特從懷中掏出一隻破舊的老式懷錶。

舊時代的東西質量還是值得褒獎的。這懷錶依舊頑強地「滴答」著，那機械機芯發出的聲音清脆而節律。這懷錶是老帕特那已記不清樣貌的父親在他六歲生日的時候，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時間差不多了。

老帕特端著那把散彈槍，艱難地擠出了包廂那並不寬敞的包廂房門。

「嗨！夥計，嘗嘗這個！」

老帕特口中吹著歡快的口哨，朝著不遠處一個正趴在屍體之上狂啃的暴民打了聲招呼，猶如舊時代快餐店那和藹可親的年邁老闆。

正在大快朵頤的暴民聞聲抬起了頭，迎接他的是將他整個頭顱轟得粉碎的一槍。

「真是個好天氣，要是能見到太陽，就更完美了！」

老帕特一邊悠閑地說著，一邊朝著那聽到槍聲而不斷聚攏過來的暴民連連開火。

聚攏過來的暴民越來越多，老帕特知道自己還能再開最後一槍，但他並不打算將這最後的晚餐賞賜給周圍這些流著噁心口水的暴民，他想留給自己。

在暴民潮將老帕特徹底淹沒之前，披著毛毯的洛出現在了老帕特的身後，帶走了這個來不及品嘗特殊晚餐的老人。

行動遲緩的暴民根本追不上那一閃而逝的身影，隨著洛帶著肥胖的老帕特衝出斗獸場，斗獸場內忽然響起了一連串幾十裡外都能清晰可聞的劇烈爆炸聲。

斗獸場坍塌了，將整個H913的居民，包括所有的暴民，一個不落地全部埋在了深深的地下。

坐在斗獸場那高高的廢墟之上，老帕特平靜地望著對面站立著的那個瘦小的身影。

「嗨！該死的小蟑螂，我們又見面了！今天老帕特可沒美味的麵包給你了，但你似乎永遠不缺食物，你需要的是純凈水！你又讓老帕特想起了自己的孫子！」

老帕特並不奇怪這小小的身體竟能輕鬆地舉起自己，還跑得比那可惡的變異狼更快。

「拿去吧，這是我在安格斯的保險柜里找到的，很可能是埋藏整個聚集地飲用水的地方，老帕特已經用不到它了！」

老帕特從懷中摸出一片皺巴巴的舊時代廢報紙，遞給了對面沉默著的男孩。

洛接過來瞅了一眼，便將那紙條揮手扔進了腳下的廢墟之內，然後轉身走向了荒野。伴隨著身後那沉悶的散彈槍的槍聲，他的身影已再次快速地融入了荒野的黑暗之中。

他已經離開她太久了，久到足夠發生一些讓他擔憂的事情。

洛並沒有將老帕特帶入荒野的打算。將他帶出來也僅僅為了詢問H913飲用水的埋藏之地。如果說真要再找個理由的話，他隱隱覺得老帕特如此的死法，要比葬身暴民之口好上一些。

每一個人，都應該擁有選擇自己死亡方式的尊嚴，這也許是對生命的另一種敬畏吧。

尊嚴也許是這殘酷的荒野之上最難擁有的東西，至少現在的菲力是這麼認為的。

腐狼雇傭兵小隊是活躍在H913這片區域的另一個小隊，腐狼雇傭兵跟它的名字一樣，向來都是尾隨著荒野暴民潮，在暴民潮與聚集地火拚的時候趁亂打劫。

腐狼，成群出現在荒野之上，狡詐，陰險，嗜血的食腐變異生物。

與其說它屬於荒野變異狼，不如說它更像那舊時代的鬣狗。

帕妮絲對這靠撿拾獵物而生的腐狼雇傭兵小隊大多數時候都持嗤之以鼻的態度，她覺得這個小隊是荒野雇傭兵的恥辱，玷污了雇傭兵這神聖而又純粹的職業。

再兇猛的狼，遇到成群的鬣狗，也會望風而逃。

但以帕妮絲為首的暗夜小隊，似乎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或者說帕妮絲根本沒打算要逃。

菲力那滿臉的絡腮鬍已因踐踏而深深陷進了荒野那散發著腥臭的灰白沙礫之內，一隻棕黃色的皮靴正踩在他那張黝黑而充滿憤怒的臉上。透過斑駁的沙礫地面，那曾被他戴在頭頂的貝雷帽顯得格外的高大，幾顆潔白的牙齒散落在貝雷帽的周圍。

隨著臉龐之上那粗糙鞋底踐踏的力道逐漸加重，菲力早已血肉模糊的臉已大半埋入了沙礫之中，這讓他口中的低聲咒罵也變得更加的模糊。

他引以為傲的那把MP5衝鋒之王，冰冷的槍口已塞入了他的嘴裡，並將他滿口的白牙盡數打碎。

踩著菲力腦袋用力碾壓著的，是一個並不比菲力瘦弱的中年男人。他身高超過兩米，魁梧、強壯、身闊肩圓，卻有著一頭如綿羊捲曲絨毛般的淺棕色長發。

這個男人叫布萊茲，是腐狼傭兵小隊的火力手，也是這一帶臭名昭著的暴民絞肉機。

此刻的布萊茲，正閉目凝聽著菲力的臉皮與荒野沙礫摩擦傳來的響聲，臉上露出了扭曲的愜意神色。

威廉靜靜地躺在距離菲力不遠的沙礫地上，他大半個腦袋已消失不見，身下那暗紅的血漬也早已乾涸。第一時間擊殺對方的狙擊手，這是荒野上每個雇傭兵小隊的基本常識。

「帕妮絲隊長，很高興能在這種情況下與您再次相逢。」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布萊茲的身後傳來，猶如尖銳的指甲在水泥地面劃過一般，讓人聽起來就會產生一股莫名的煩躁情緒。

被至少四把武器指著腦袋的帕妮絲很熟悉這個聲音，聲音的主人跟她還算是老相識。

曾經的暗夜副隊長，如今的腐狼隊長，貝古家族的依附者，奧斯特。

奧斯特年紀不大，還不到三十歲。他穿著一件暗綠色的帆布短衫，一條沒有腿在裡邊也可以獨自站得起來的硬褲子。這條缺失的腿，可是帕妮絲的傑作。

「奧斯特，你讓人殺了威廉！他曾是你忠誠的夥伴！」

帕妮絲那小麥色的後背肌膚之上，有著一道長長的刀痕，深可見骨。刀痕劃開了她的皮衣，露出了大塊細膩的背脊。

「帕妮絲，想不到你還是如此的天真！在這該死的荒野之上，沒有忠誠，只有活著或者腐爛掉。當然，在你腐爛掉之前，我很期待跟你再續前緣。」

奧斯特曾狂熱地追求過帕妮絲，甚至為此加入了暗夜雇傭兵小隊。他在一個大雨傾盆的黑夜偷偷摸進了帕妮絲的帳篷。然後，以一條腿為代價，他換回了一條命。

幸運的是，他遇到了貝古家族的人，已解鎖了五對基因序列的奧斯特，最終成了貝古家族最外圍的依附者。

如今日這般的場景，他已期待了太久。他覺得有必要為了自己那條失去的大腿，在這似乎永遠不知道荒野為何物的可笑女人身上，滿足一下自己那根已異常堅硬的小腿。

為了這個願望，他認為稍稍耽擱半日是很划算的。

帕妮絲可是雇傭兵群體中為數不多的尤物，尤其還曾是高高在上的隊長。

玩弄比自己高貴的人，本身就有著一種強烈的滿足感。

但他並不急於逼迫甚至殺死對方。如今的暗夜，就像一匹失去了牙齒和利爪的變異狼，脆弱而無力。

「讓菲力走，我不再反抗！」

帕妮絲知道，自己的暗夜完了。奧斯特的性格她很清楚，對方絕不會放過自己。至於菲力能否活下去，就得看奧斯特的心情，再加上菲力自己的運氣了。

想到運氣，帕妮絲不由得想起了那個幸運的小傢伙。她期待著他的出現，又期待著他不要出現。

加入貝古家族，是會被賜予一到兩支基因解鎖藥劑的，這是那些龐大家族籠絡異能者的恩惠，也是控制依附者的手段。

既然奧斯特承受住了基因藥劑那可怕的副作用，那麼現在他至少已解鎖了六對基因序列，甚至更多。

「我親愛的隊長，你依然是如此的迷人而愚蠢！但我就是痴迷這樣的你！」

奧斯特臉上洋溢著貓戲老鼠般的戲謔之色，他朝著那猶如舊時代彪悍巨星強森一般壯碩的手下瞅了一眼，那踩著菲力腦袋的壯漢略一猶豫，便挪開了自己的腳底板。

「帕妮絲，我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按照雇傭兵的規矩，你們可以選擇歸附或者戰鬥。」

當雇傭兵小隊之間相遇，劣勢的一方可以選擇歸附，成為另一方的私人財產。或者選擇戰鬥，一對一的冷兵器肉搏。

當然，有沒有這種權利，完全取決於優勢一方的心情。

很明顯，奧斯特現在的心情極為不錯。

菲力從地上艱難地爬了起來，他的半邊臉已被那粗糙的沙礫磨得血肉模糊。菲力彎腰拿起了威廉至死都抱在懷中的那把狙擊*，站在了帕妮絲的身側。

「我的夥伴已替我做出了決定。暗夜雇傭兵小隊，選擇一對一的戰鬥，直至最後一名成員倒下！」

帕妮絲臉上露出難得的肅穆神色，猶如古歐洲那即將展開決鬥的紳士一般。

在距離雙方所在山坳處千米之外的荒野，披著毛毯的洛正靜靜地趴俯在那灰白的沙礫地上，凝視著山坳內所發生的一切。

他那烏黑而閃爍的黑瞳，從奧斯特的身上移到了帕妮絲的身上，又朝著帕妮絲那帳篷瞅了一眼。

她在帳篷里，如果自己半小時內能趕回來的話，她應該還不會被發現。當然，前提是帕妮絲能在這已達到六階的對手面前撐過半個小時。

用手中的武器，或者用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