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雲薇,該睡了,熬壞身子,額娘可是不依的。」

富察氏看著一心浸在書本中的女兒,陪伴她的只有孤單的燭火,奪了她手中的書冊,責怪道:「我說過什麼?凡事不能一蹴而就,要慢慢的來。」

雲薇興緻正濃,眼巴巴的望著為讀完的書冊,小手拉住富察氏的衣袖,嬌軟的撒嬌道:「女兒還想再看一會。」

「不可,去睡覺,明日還得上學。」

富察氏狠狠心,她一向最受不住女兒的撒嬌,直徑拉著女兒起身,將她帶離了書房,交代道:

「讀書破萬卷固然使得你豐富見識,但身子更重要,就是其它的方面同樣很重要,可不許光盯著書本,女紅上你學了林嬤嬤的祖傳綉法,額娘也是放心的,雲薇,你要記得你出身世代簪纓的佟府,佟家分屬滿洲正藍旗,你的身上也應該有滿洲女兒的颯爽,騎射雖不見得多好,但也要拿得出手,改日讓你哥哥帶你去騎馬。」

雲薇乖巧點頭,被富察氏拉著,回頭留戀不舍的望了望書房,書中的故事要有趣許多,可以讓她少想點,更會忘記她身邊出色的四姐姐。

回到閨閣,富察氏接過大丫頭青露手中的帕子,擦拭著女兒的小臉,雲薇輕聲說道:「額娘,女兒可以自己來的。」

富察氏停手,雲薇坐在梳妝台前放下盤著的髮辮,青絲若瀑布散落,淡淡的幽香飄散,青露伺候雲薇梳洗,坐在女兒梨木打造的拔步床上,見雲薇身襲水藍色寬襟袍子慢慢走近,富察氏道:「讓額娘看看。」

「已經瞧不出什麼了,您別為丫丫憂心。」

雲薇還似兩年前一樣鑽進富察氏的懷裡,甜甜的仰著笑臉:「您也別怨四姐姐,當初是丫丫不懂事,四姐姐並不是有意的。」

富察氏掀開女兒滾綉著荷葉的裙擺,粉嫩的小腳丫露了出來,晶瑩可愛的想讓人咬上一口,富察氏向膝蓋處看去,一點疤痕都沒留下,手不放心的摸著膝蓋,雲薇似怕癢的收腿,輕聲道:「兩年了,額娘,是傷都好了。」

「丫丫回京這兩年覺得辛苦嗎?」

雲薇向富察氏懷裡靠得更緊,小手搭在了富察氏的手,搖頭道:「不呢,丫丫喜歡京城。」

富察氏掃過萬花筒,就是為它,女兒膝蓋才會受傷,好懸留下疤痕,道:「你還留著?」

雲薇親親額娘的臉頰,似小豬一樣拱了拱,使得富察氏再也綳不住,緩和了臉色,雲薇笑道:「萬花筒丫丫喜歡,它又沒錯,為何不留著?」

「嵐丫頭慣會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應兒,前兩天還要做什麼•••總之她如今可是越發大膽了。」

富察氏對壓著女兒的雲嵐本就心存芥蒂,這也無可厚非,凡是當額娘的都會希望自己的女兒是姐妹中最出色的一位。

富察氏冷眼旁觀雲嵐比雲薇成熟許多,她同雲薇要好,偶爾卻會露出些許的高傲,原也沒什麼,雲嵐很聰慧出色,高傲點也說得過去。

富察氏從不認為雲薇趕不上雲嵐,反而覺得雲嵐不似這般大小的女孩,雖說雲嵐極力融入姐妹中間,力求同堂姐妹們一般無二,在逼不得已時才會展露她的聰明才智,兩年下來,由於佟家三兄弟心齊努力,佟府逐漸的顯赫,雲嵐也不似原先那般謹慎,府里也好親戚們中間也罷,對她多有稱讚。

兩年前雲嵐使得雲薇受傷,一向溫敦良厚的富察氏心中惱火,當時三房的太太郭羅羅氏親自領著雲嵐來賠禮並看望雲薇,富察氏嘴上說著是雲薇不懂事,同雲嵐無關,哪有賠禮之言。更是和善的問起雲嵐是不是也傷到了,甚至張羅著給雲嵐送葯,親切溫和的笑容讓雲嵐心中泛起一絲涼意,但找不出任何問題,只當是她想多了。

此後再面對滿府稱讚的富察氏時,雲嵐多了些許探究在意,對富察氏的愛女雲薇更上心,本來雲薇是她在姐妹中間唯一看重喜愛的,若不是疼愛她,也不會親自做萬花筒送給雲薇了,誰又能想到會出那樣的事兒?

雲嵐見到眼淚汪汪的雲薇,也是心疼的,摟著雲薇直喚著小丫丫,承諾將來會保護雲薇,當時富察氏彎了彎嘴角,她又能護住雲薇什麼?高高在上的憐憫是做給誰看的?富察氏心中越發不得意雲嵐。

其實是富察氏誤會了雲嵐的好意,雲嵐是很了解康熙朝的清穿女,她會讓雲薇嫁的好,富貴一生。

江先生不問緣由因萬花筒就罰雲薇,在旗的秀女不是他能教訓的,偏疼偏信的江先生在富察氏眼裡就是不知曉得天高地厚的酸儒,對待雲薇姐妹連一分公正之心都沒有,怎能為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才學再好也不能用。

在課堂上雲嵐解釋明白,並甘願陪著雲薇受罰,富察氏見到女兒紅腫流血的膝蓋,心中的怒火難消,等到這事兒過了半月,暗自施展手段,江先生卻被一向稱讚他才學出色的郭羅羅氏攆出了佟府,並不許他在京城立足,江先生根本不明白得罪了哪路太歲,只能灰溜溜的返鄉。

雲薇永遠記得為自己上藥時,富察氏說過的話『你要記得,有些事不用自個兒親自動手,不擔著錯處,也能達到目的,這才是本事。』

雲薇跪坐在小腿上,撫著富察氏的鬢角,道:「宋先生今日說丫丫的學問長進了,四姐姐也讓丫丫幫著她做瓔珞呢。」

「林嬤嬤的手藝可是祖傳的,你四姐姐性子活泛,偏愛稀奇之物,雖說以巧取勝,卻落了下成,丫丫下了苦功夫,怎會比她差?」

富察氏心中對雲嵐有意見,且不會在女兒面前貶低她,發掘鼓勵雲薇的長處,彌補女兒的弱點,富察氏反倒認為雲嵐在雲薇前面當尺子,也有好處。

雲薇打了個哈氣,長睫微垂,喃喃輕言:「額娘,丫丫會趕上四姐姐的,辛苦也不怕的,追上四姐姐,追上四姐姐。」

富察氏心一澀,為女兒掖好被角,拍著漸漸熟睡的雲薇,回應道:「會的,丫丫會趕上你四姐姐。」

睡夢中的雲薇梨渦盛著滿足的笑容,不畫而黛的眉宇舒展開,富察氏從金勾上放下幔帳,不遠處針線籃里放著著雲薇尚未綉完的荷包,以及精緻的瓔珞,富察氏輕步離開,這丫頭許是都忘記了,明日是她滿六歲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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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堂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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