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淋雨,失血,雲薇身上泛著寒氣,蓋著厚厚的錦被也擋不住涼意,隨行的嬤嬤為雲薇拭汗,滿眼的心疼,方才一盆盆血水端出去,還以為孩子保不住了。
林嬤嬤從小看著雲薇被嬌養著長大,富察氏一根頭髮都捨不得傷了雲薇,多大的決心使得雲薇割傷自己的腿,還用簪子扎傷,林嬤嬤幾乎是留著眼淚為雲薇處理傷口的,好在太醫說除了簪傷不會留下傷疤,光潔晶瑩的嬌軀,留下傷疤是一件遺憾,雲薇是完美無瑕的,不應該留下疤痕。
「福晉,您醒醒啊,您肚子里還有小阿哥,不能再這麼睡下去。」林嬤嬤口中不停的念叨,八阿哥胤禩的狀況她聽說了,右手廢了,不能再提筆寫太長時間的字,林嬤嬤很擔心雲薇將來會面對脾氣大變的八阿哥,「主子那般和善心慈,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兒,怎麼就攤上了三災五難的?老天爺,你不長眼兒。」
「胤禩···胤禩···」雲薇無血色的唇瓣微張,「胤禩···胤禩···」
「主子,主子。」林嬤嬤喜極而泣,抓住雲薇的手喚道:「主子,您醒醒,醒醒啊。」
雲薇睜開眼,使不出任何的力氣,眼帘微微挑開,一時分不清楚她在何處,模糊的視線轉為清晰,見到是林嬤嬤,雲薇闔眼,嗓子乾裂得很,聲音衰弱:「我是在哪?」
「主子,您回到行轅了。」
雲薇手指動了動,撫摸著熟悉柔軟的被褥,「胤禩···爺,他平安嗎?」
「爺···好著呢,主子,奴婢給您倒水去。」林嬤嬤擦拭了眼角,她不敢刺激剛剛清醒過來的雲薇,幾步走到小機子旁,倒了茶水,再返回雲薇身邊,輕輕的扶起雲薇,用錦被蓋住打著寒戰的雲薇,將茶盞放在她唇邊:「您潤潤嗓子,奴婢一會給您做蓮子羹,您昏迷了整整三日嚇死奴婢了。」
雲薇喝了茶水,抬眸輕聲問道:「他還好嗎?」
「主子,您可知曉,您又有了身子,可得注意,老天保佑才保住小阿哥。」林嬤嬤手不停,有意的忽略了雲薇的問題,自顧自的說道:「您得好生將養,太醫說過了,您現在就得在床榻上躺著,以防再動胎氣,從現在到生產真真一絲都忽視不得。」
「回答我,他還好嗎?」
「主子。」
「林嬤嬤回答我,胤禩好嗎?」雲薇聲音不容抗拒,林嬤嬤緩緩的垂頭,雲薇心裡一涼,嘴唇微顫:「他不好?怎麼回呢?我明明看見他站在我面前的?」
林嬤嬤跪在雲薇面前,「八爺是性命無憂,主子,您先別著急。」
「你說話痛快點,你這樣欲言又止的,我怎麼能不急?」雲薇更顯得焦躁,性命無憂還能讓林嬤嬤這般,一定是出了大事,雲薇和胤禩相逢時,是看過胤禩的狀態的,並無不妥當之處,沒有瞧見有明顯的傷口,不過是狼狽一點,腿上的傷都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只是胳膊···雲薇一把抓住林嬤嬤,聲音顫抖:「他是不是傷了胳膊?」
記得當時他的右胳膊是抬不起來的,雲薇以為是胤禩無力,「是右臂嗎?」
「主子,太醫說了只要好生將養用藥,是能治好的,萬歲爺下詔書,遍尋天下名醫為八爺治傷,八爺吉人天相···」林嬤嬤按住雲薇,「您是雙身子,現在不能動,您就是不顧及自己,也得想想腹中的胎兒。」
「我要去看他,你閃開。」雲薇推推擋在自己面前的林嬤嬤,胤禩傷了右臂,對他來說是很大的打擊,雲薇作為妻子得陪著他,雲薇手護住小腹,「我的身子我有數,這麼一番折騰,孩子都還在,我不會再失去他的。」
「主子,奴婢求求您,八爺沒醒過來,您不能動的。」
「閃開,別讓我動手。」雲薇立著泛著寒光的眼眸,「林嬤嬤,我說過我要去看他,你要不退到一旁,要不就扶著我去。」
林嬤嬤知道勸說無用,蹲身為雲薇穿上鞋襪,小心的扶著雲薇起身,披上了厚厚的披風,「來人,準備軟轎。」林嬤嬤萬是不敢讓雲薇走著去的,雖說兩個帳篷挨著,雲薇沒有反對,她全靠林嬤嬤支撐才能勉強站住,腿上的傷口上了葯,一動就會扯到傷口。
當雲薇乘著軟轎來到胤禩養病的帳篷時,太醫還在研究治療方案,康熙皇帝下了死命令,他們不敢不儘力,但傷到了筋脈,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針灸什麼的,都打算給八阿哥試試,手臂康復的幾率不大。
「八福晉安。」
雲薇抬抬手,平緩的說道:「你們下去。」
「喳。」
太醫們對於八福晉清醒過來看望八阿哥一點都不覺得奇怪,鶼鰈情深指得便是八阿哥夫妻,雲薇扶著林嬤嬤的手一步一挪的走到床榻邊,胤禩並未清醒,昏睡時還眉頭微蹙,雲薇闔上眼睛,「你也出去。」
「主子,您多當心,奴婢就在外面。」
「出去。」
等到帳篷里就剩下他們兩人,雲薇靠著床榻坐在胤禩身邊,她的手蓋在了胤禩手上的手臂上,眼裡淚光滾動:「胤禩,胤禩。」
除了喚胤禩的名字,雲薇想不出能做的,她希望胤禩醒過來,又很怕他清醒,胤禩有多驕傲多在意太子之位,這麼多年的生活下來,她一清二楚,就因為清楚,雲薇即便猜到康熙不大會給胤禩機會,雲薇甘願陪著胤禩爭,雲薇希望是她錯看了康熙皇帝,胤禩是有機會的,成王敗寇,雲薇想過最壞的結局,想過弘昭,雲嵐也曾經在話里話外的提點她,胤禩不消奪嫡之心,他們夫妻的下場會很慘,興許會被宗室除名,會連累的弘昭,雲嵐動情的說過,六妹妹,您眼錚睜的看著八阿哥被除名?再也不是愛新覺羅家的人,看著你的後人被發放寧古塔永遠不得回京?
雲薇當時怎麼回答雲嵐的現在想不起來,雲薇握住胤禩的手腕:「我寧願···我寧願···胤禩,無論將來怎麼樣,我只看中眼前,我不會後悔嫁給你為妻,昭昭是你的兒子,父罪子承,天經地義,豈能共得了富貴榮華,落難失敗便怨恨?我們都會在你身邊,可是現在,胤禩,我寧願你爭下去。」
雲薇不想看見胤禩落寞消沉,因為這場意外而失去他對太子之位的渴望,胤禩此生最大的信念被打垮了,胤禩最不需要的便是憐憫,淚珠沿著雲薇的臉頰滴落在胤禩手上,她該怎麼才能讓胤禩還是往日的模樣?
「胤禩,胤禩。」
「雲薇。」
胤禩緩緩的睜開眼,嘴唇向上一勾,見到雲薇他一點都不意外,無論是什麼時候,他總能第一眼就見到雲薇,淚珠砸在手上,溫熱卻燙人,「不許哭,爺好好的,哭什麼?」
胤禩右手被雲薇攥住,費力的抬起左手擦拭雲薇眼角,指尖碰觸往日粉嫩現在卻很顯得蒼白的臉頰,胤禩彎彎眼睛,一切盡在不言中,他不需要問雲薇為何會冒雨去找他,不需要問雲薇如何將他和胤禟帶回行轅,更不需要問中間他恍惚聽見了火器的聲音,熊鳴和驚呼,胤禩只清楚一件事,他和雲薇在一處就足夠了,雲薇的表現震撼也好,尋常也罷,她都是自己寵在手心的妻子。
雲薇淚水越聚越多,她寧願自己告訴胤禩實情,不願胤禩從別人的口中知道,更不願看著胤禩在外人面前故作堅強,以胤禩本身的皇子驕傲來說,雲薇不信他會在外人面前發瘋,他會笑得雲淡風輕,什麼事什麼苦果都會壓在心裡,不讓任何人看見,胤禩更不會想要見到旁人,或者他奪嫡對手帶有安慰憐憫,胤禩清醒這事兒,瞞不了多久,皇子阿哥們是顯示兄友弟恭也好,還是裝作來安慰胤禩,實際來看他熱鬧瘋狂也罷,雲薇都不會讓他們如願。
胤禩,愛新覺羅胤禩,不能被困境擊垮,他即便右手永遠好不了,即便他因此喪失皇位,失去百官的擁護,胤禩也是才學最出眾的皇子,容不得任何人打著安慰憐憫的旗號踐踏。
「胤禩,我有兩個事和你說。」
「嗯,你說。」
胤禩笑笑,手指不曾離開雲薇的臉頰,雲薇向後靠了靠,努力的將胤禩扶起來,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胸前,緊緊的摟住他,胤禩笑容越濃,柔和寧靜圍繞著胤禩,泛著淡淡的馨香,「雲薇,你想說什麼?」
「第一是我有了,答應你過你,生八個兒子,我想這一次還會是小阿哥。」
胤禩嘴角咧得更大,如果不是他現在無力動彈,如果不是胤禩喜歡被雲薇抱著,他一定會好好的疼惜雲薇,「爺就知曉你還會再有兒子。」
「糊塗的額娘,有了身子還往外跑,還去找爺?」胤禩口中責怪,眸光里卻溢滿喜悅,「好在爺的兒子結實。」
雲薇抿著嘴唇,清楚是一回事,可是要真真正正的說出來,雲薇無法做到平靜,聽著胤禩因為再得子嗣的喜悅,雲薇更是難以開口,「胤禩,我還有一事···」
「怎麼?」
胤禩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雲薇,額頭上落著淚珠,雲薇眼裡的掙扎猶豫,眼裡的心疼痛苦,胤禩慢慢的斂住了笑,「雲薇,告訴爺,到底有什麼事?」
「你的右手受傷了,提筆寫字時辰不能太長,不能提重物,不能···胤禩···你的右手傷了。」
胤禩見雲薇不是再說笑,雲薇不會拿這事說笑的,胤禩費力都抬不起右胳膊,闔眼眼角濕潤,「爺···爺廢了。」
作者有話要說:胤禩傷得再重,他本身的皇子驕傲是不會消失的,其實歷史上胤禩不知道失敗后什麼下場嗎?他應該知道,咱們現在看著他挺可憐得,換了他上位,奪嫡對手的處置,他不一定做的比胤禛更和善,十幾年的奪嫡呀,他們已經結下死仇了,是不分兄弟骨肉的,只有你死我活。安排胤禩在這一年受傷,就是因為真正的奪嫡還沒正事開始,胤禛胤禩還沒結下死仇,胤禩退出比較容易,哎,某閑寫得挺感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