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雲薇並未等雲嵐說話，將淘到的幾本書籍放在櫃檯上，放下帽子上薄紗簾，柔聲道：「多少錢？」

秦老闆擦擦臉上的冷汗，盤算一會，笑道：「姑娘是佟姑娘的妹妹，她幫了我大忙，我就給姑娘算得便宜些。」

「多謝老闆。」

雲薇低頭翻荷包，雲嵐按住她的胳膊，道：「早就說好的，我來付賬，這幾本書當姐姐送給你的。」

「這點小錢，不用四姐姐破費。」

雲薇並未停手，將腰間藕色荷包取出，雲嵐睜大眼睛，問道：「六妹妹，是你親自繡的？」

雲薇拿出一張小額的銀票，遞給秦老闆，尋常般問道：「有不妥？」

「不是，不是的。」雲嵐湊近，仔細看著荷包，上面的一草一木活靈活現，針腳一點都看不出來，小小的荷包上，綉著濃墨重彩的荷花圖，精緻得很，雲嵐讚歎道：「六妹妹，你的綉功很不錯。」

雲薇淡然一笑，將荷包重新掛在腰間，隨手翻動書籍，聲音甜柔，「當不得四姐姐的誇讚，這只是小技罷了。」

「不是小技，六妹妹，你要比我有耐性得多，手法也比我更好，哪日有空，你教教我如何？」

「只要你不嫌棄。」

雲薇不會拒絕，心中盪起喜悅，原來她也有讓四姐姐惦記的好本事，收好書籍和散碎的銀子，姐妹倆坐著馬車回府，雲薇靠著窗戶，翻看新淘換來的書本，雲嵐再次細細的打量她，衣衫，首飾，配飾，以及荷包，說不上有多華麗，卻無一不透著精緻，記起在她閨閣所見，擺設鋪陳日常用度皆是如此。

雲嵐心很細，幫著額娘郭絡羅氏管家理財，佟府雖然是長房主事，但大太太覺羅氏很會做人，輕易不插手各房的事兒，遂二房，三房關起門來還是自己做主的。

佟府三房榮智的官職最高，相對來說除去交給官中的俸祿銀子，所剩的銀錢也是最多的，可是雲嵐卻發覺雲薇的生活質量是最好的，這不在於多花銀子，而在於她懂得享受，雲薇就如同從畫上走出來的少女，從未受過一絲的薄待，凡是見過她的人，也捨不得薄待她的。

就算是同為女孩的雲嵐，都很喜歡她，雲嵐對八旗閨秀有輕視，卻從未曾輕視薄待過雲薇，雲嵐搖頭想不明白，是她身上的溫婉若水般的氣質所致？雲薇尚未張開，若是再大幾歲，更不會有人捨得讓她皺眉。

馬車顛簸，雲嵐拿出一盒點心，遞給雲薇，勸道：「六妹妹，在馬車上看不得書，會傷了你的眼睛。」

「多謝四姐姐。」雲薇將書冊放在一旁，用潔白的絹帕擦擦手，挑揀一塊點心，放在唇邊，咬了一小口，展顏笑道：「京八件就屬這家的最好吃。」

「你的嘴還真是叼，這都嘗得出？」

雲嵐很好奇，她就從未吃出過有什麼不同，雲薇臉頰粉紅，聲音甜如蜜糖，嗔道：「四姐姐，你笑我。」

雲嵐怔住了，一直知道雲薇會很漂亮，沒料到的是會長成如此模樣，輕輕搖頭：「傾國紅顏，你當得起。」

「六妹妹，你將來是要選秀的。」雲嵐反倒有點為雲薇擔心，康熙帝是位風流的皇帝，後宮嬪妃貴人的數量不少，會不會將雲薇納入後宮？雲薇和康熙差得年歲太多，不會幸福的。

「四姐姐，將來什麼樣，誰都不曉得，走一步看一步。」

雲薇雲淡風輕的笑笑，擦掉嘴邊的點心渣滓，雲嵐神色猶豫，輕聲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就是那句西漢的恥辱是和親，我···」

「每個人的看法都不一樣，您不用多說，宗室女撫蒙古，大清歷來如此，說不上誰對誰錯。」

雲嵐心中同樣不好受，為了能引得胤禛注意，她說出了公主的榮耀和應盡的責任，清朝最難做的就是公主，遍觀歷史上的康雍乾時期，幸福長壽的公主鳳毛麟角。

馬車停下，雲薇起身下車，回頭見到發愣的雲嵐，提醒道：「四阿哥有嫡福晉的。」

雲薇拿著書籍返回二房的院落，雲嵐收緊拳頭，她又何嘗不知胤禛已經娶了那拉氏？為妾，即便是上了宗蝶的側福晉，雲嵐並不是心甘情願的，緩緩的垂頭遮擋去眼底的不憤委屈，胤禛，為了你，我犧牲多少？這一切是值得嗎？

暫且不提雲嵐的迷茫，雲薇邁進旁門，富察氏淡淡的說道：「你回來了？」

雲薇小臉一癟，心知不好，小步蹭到富察氏面前，揚著討好的笑臉，甜甜的喚道：「額娘，您今天好精神哦。」

按肩膀，揉腿全套服務，雲薇光潔額頭見汗，見富察氏的臉色稍霽，似麻花一樣擠進她懷裡，小腦袋蹭蹭她的肩窩，嬌嬌的喚道：「額娘，額娘，疼疼丫丫。」

富察氏面對女兒乖巧的模樣，哪能綳得住，噗嗤一聲笑著戳戳雲薇的腦袋，「這都是誰教你的？」

「額娘，額娘教的。」雲薇揚起小臉，親親富察氏臉頰，道：「丫丫是額娘的小乖乖。」

富察氏再大的氣也消了，摟緊女兒，道：「以後可不許再同嵐丫頭亂跑。」

雲薇嗯了一聲，說起今日的事情，「額娘，您看四姐姐是不是瞧上四阿哥了？」

富察氏神色一變，抬起女兒的頭，問道：「你說得是真的？」

「不敢騙額娘的。「

富察氏倒吸一口氣，凝眉道：「嵐丫頭心不小啊，四阿哥，他可是已故的皇后養過的，和佟家」

「看四姐姐是明白的，女兒瞧著四阿哥彷彿也有些動心呢，並不是四姐姐一廂情願，更何況四姐姐是守規矩的，不會壞了佟家的名分。」

「我指的不是這個。」富察氏拍著雲薇的小手，解釋道：「我說的佟家不是咱們這個佟，而是皇上母族。」

見女兒有些迷糊，富察氏笑道：「從明天開始額娘會教你背八旗勛貴，名門望族的姻親族譜，到時你就明白了。」

「額娘，用得上嗎？」

「當然用的上，管家主持中饋的本事是不能缺的，雲薇，你要記得一點，真正的當家主母，做到萬事心中有數，方能管好內宅，輔佐丈夫。」

富察氏指尖滑過女兒臉頰，顰眉道：「真不曉得嵐丫頭是如何想的，老太太早有話，佟府不和阿哥牽連，恍惚聽說還是當初嵐丫頭說的，怎麼輪到自個兒，就變了？即便皇上指婚成全，也是側福晉，心高氣傲的雲嵐會甘心？到時少不得一番的爭鬥，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四阿哥即便對她有情又怎麼樣？男人的心可都是」

雲薇想要繼續聽，富察氏改口道：「這事不許同旁人說起，雲薇，明日陪我回富察府。」

「哦。」雲薇失望對對手指，輕聲問道：「是去看望伯祖母嗎？」

「她想看看你。」

富察氏意有所指，她不願送寶貝女兒去嫁給皇子宗室，挑一個知冷知熱有本事的人，能應付得來婆母妯娌，才是幸福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