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晃過了兩個月，盛夏轉為深秋，正是菊花盛開的季節，佟府一切如常，兄友弟恭，妯娌和睦，依附於佟府的姑太太榮嫻許是將覺羅老太太的話聽進去了，對富察氏和善許多，言談間透著親切又帶有一分討好，富察氏表面上同榮嫻和好如初，盡棄前嫌，實則暗自警惕，猜測她此舉的用意。

富察氏比覺羅老太太更了解榮嫻，覺羅老太太雖說精明，但不會將自己的女兒想的太差，富察氏則不然，她對榮嫻的善意總是帶著一絲的警惕，榮嫻不具備覺羅老太太的精明，卻將她的倔強學了去，認準一條道很難改變，守寡后，性格越發的古怪。

「額娘，這又是姑姑送來的？」

雲薇下學進門，炕桌上擺著新鮮的大顆深紫的葡萄，讓人垂涎欲滴，「三房都有，還是就給了咱們家？」

富察氏讓雲薇凈手，雲薇坐在炕桌的另一側，從盤子里拿起葡萄，扔進口中，甜甜的味道，雲薇贊道：「我最愛葡萄。」

「你姑姑好心思，好算計。」富察氏眉毛倒立，多日琢磨不透的事情，豁然開朗，冷哼道：「我怎麼將•••」

雲薇還想拿葡萄，富察氏凌空抓住她的手，緩了緩氣，道：「丫丫，你要記住，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姑姑就不曾變過，應了那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像了老太太的倔強，卻沒有她的精明，糊塗。」

「姑姑求什麼？」雲薇有點摸不清頭腦，富察氏臉色一變，嘲諷的道：「求的是我的心肝兒。」

雲薇臉一紅，糯糯的說道：「額娘，我•••我不願嫁給表哥。」

「這事我來處理。」富察氏腦袋發昏了才會將雲薇嫁給景輝，雲薇小臉蹭蹭富察氏的手，「額娘，我不想府中因為這事讓您難做，讓姑姑更•••」

「雲薇，你給我住口。」

富察氏臉色很不好看，抽回手臂，眼裡流露出失望，冷冷的說道：「我以前教你的話，都忘了不成？」

雲薇起身。喚道：「額娘。」

站在富察氏身邊的齊嬤嬤將屋裡的丫頭遣散，輕步守在門外，屋子裡只留下富察氏母女。

「雲薇，跪下。」

雲薇咬著嘴唇，跪在了富察氏面前，「您彆氣，女兒知錯。」

「知錯？你錯在何處？我養出來的好女兒，大度賢惠，還能有錯？」

雲薇眸子里水汽瀰漫，若溪流滾動，似要決堤而出，往日甜軟的聲音轉低，搖頭道：「是女兒的錯，額娘，您教過的，事分輕重，不是一味賢惠孝順就好的，不該讓的一步都不能讓。」

富察氏雖然還冷著臉，眼裡劃過滿意，為了讓女兒記得清楚，淡淡的說道：「這話怎麼說的？」

「事關女兒的終身，這就大事，不能因為怕麻煩怕非議，就將就湊合，更不能被人逼得只能按他們劃出的道走。」

富察氏拉起雲薇，摟她入懷，道：「這樣想就對了，丫丫，額娘不會讓你去給你姑姑做媳婦的，不是你應付不來你姑姑，是額娘不願讓你受那苦，想要轉變你姑姑的觀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幾年做不到的，辛苦半輩子，只有幾日的幸福日子過，那些不是額娘願意看到的。」

「額娘，女兒明白。」雲薇靠在富察氏溫暖的懷裡，很舒服，很安全，富察氏挑挑雲薇的貓眼兒耳環，女兒甜美的模樣，讓人珍惜憐愛，輕聲嘆道：「我可不願看著我嬌寵的女兒被錯待，丫丫，權勢地位不可或缺，那是保你平穩富足生活的基礎，可是丈夫家族都要選好了，我雖然教過你許多，但額娘打心眼裡想著，我的丫丫不會用到那些手段，被丈夫嬌寵著，幸福愉悅一生。」

「額娘，丫丫會幸福的。」

雲薇趴在富察氏肩頭，富察氏拍著女兒的後背，嘆息道：「你若不是秀女該多好，現在謀划的再多，前程是捏在宮裡貴人們的手中。」

「安天命？」富察氏再次立眼睛，雲薇同富察氏額頭相碰，展顏笑道：「那肯定不成，努力爭取，像四姐姐說的活出精彩，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輕言放棄，隨波逐流。」

「這才是額娘的丫丫。」

「嘻嘻，是額娘教得好嘛。」

雲薇在富察氏懷裡撒懶打滾，若是扔一個線團過去，就是只被嬌養的波斯貓，富察氏對女兒這副樣子，最是沒轍，一會功夫就笑意盈盈，不見怒氣，雲薇眯著眼睛，問道：「姑姑的事怎麼處理？」

富察氏決定考考女兒，說道：「你幫額娘想轍。」

忽閃著一雙大眼睛，雲薇臉上掛著姦猾的微笑，可落在富察氏眼裡，頑皮可愛，這丫頭若是做壞事的話，外人不見得會信。

雲薇在富察氏耳邊嘀咕著，富察氏先是眉頭一皺，隨即緩緩的舒展開，拍了一下女兒的小屁股，笑罵道：「鬼丫頭。」

雲薇小手蓋眼睛，拱進富察氏懷裡，嬌嗔道：「才不是，是額娘的丫丫。」

兩日後，姑太太榮嫻不敢再生心思，雖還是像以往那樣親近富察氏，對景輝的婚事直口不提，終於想明白覺羅老太太為何對她讚不絕口，說自己遠不如她。

佟府主宅，覺羅老太太問道：「你說是誰出的主意？不傷臉面就讓榮嫻明白？」

林嬤嬤給老太太挑挑水煙袋，低笑道：「除了二太太還能有誰？」

覺羅老太太吸了一口水煙，眉間含笑，搖頭道：「不對，不是榮軒媳婦。」

林嬤嬤手頓了頓，露出不解的樣子，覺羅老太太水煙袋輕巧她的肩頭，道：「你這老貨，同我裝糊塗，哼，當我不曉得你疼薇丫頭？」

「瑪姆，雲薇進來了哦。」

一向鎮定的覺羅老太太有點慌神，手中的水煙袋燙手，懊悔的說道：「薇丫頭怎會這時來？」

「奴婢不曉得。」林嬤嬤慌忙收拾著炕桌上的煙具，讓雲薇瞧見了，她也不說多說，就是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你，甜軟著說著水煙的壞處，讓人怒不得，怨不得，只能隨著她，就連覺羅老太太都堅持不了多久。

雲薇進來，動動小鼻子，來到覺羅老太太身邊，手中的布袋放在炕桌上，從覺羅老太太身後拿出沒有藏好的水煙袋。

覺羅老太太尷尬的說道：「薇丫頭，我•••我這是•••」

雲薇重新點燃水煙，放到老太太手上，笑道：「水煙不是不能用，咱們每日得定量。」

指了指布袋，雲薇吩咐林嬤嬤道：「我做了些特色的零嘴，瑪姆若是犯了煙癮，就用上幾顆，等用完了，你就同我說，我再做準備。」

「遵命，六姑娘。」

雲薇小臉一揚，粉嫩的嘴唇湊近覺羅老太太耳邊，似哄小孩子一般，道：「瑪姆，要乖乖的聽話哦，丫丫下次給您做您最喜歡吃的煮豆腐。」

覺羅老太太摟著小孫女滿足的大笑，一室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