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的后桌

夜晚，葉芊芊躺在床上看著頭頂的星空，這塊牆紙應該是這個卧室最不搭調的地方了，董燕燕第一次看見卧室的布置就曾說過，她不去學文學真是可惜了，屋子裡面有一面牆放了定製的書架，從上至下都擺滿了文學類的書籍。

記憶一下子隨著星空點點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媽媽第一次帶自己去那個臟髒亂亂的縣城，還去了一所破破的學校去讀書，那兒給葉芊芊的第一印象討厭，討厭那個學校，討厭那個地方，甚至討厭帶自己來這個地方的媽媽，但最後所有的感覺都被一個人給慢慢改變了。

12歲的葉芊芊是第一次踏進那個教室，破舊的電扇在頭頂的上面嘩啦嘩啦的搖著，似乎下一秒就會有掉下來的風險，木頭的書桌腿長短不一，下面墊著大小不一的石頭，桌面上全是痕迹，筆畫的，刀刻的。那時候的葉芊芊對破舊有了新的概念，老師隨意的指了一個第一排的位置給她，葉芊芊走到位置前才發現位置上的板凳有一塊板已經掉了，強忍著心中的不適還是坐了下去。

濃重的地方口音，讓葉芊芊的腦袋中似乎有無數的蒼蠅飛過，嗡嗡的，一堂課下來什麼也沒有聽懂。

難熬的四十五分鐘終於過去了，老師一停止講課，葉芊芊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悄悄的用小手摸了摸自己被硌得生疼的屁股，抿著嘴看著面前的板凳。

「你好，我叫簡亦初！」

一陣如同清泉般的聲音流入了葉芊芊的耳朵中，抬起頭一雙熠熠發光的眼睛一下子吸引了葉芊芊的的注意，半天磕磕巴巴的說「你好，我叫葉芊芊！」

「我看你的板凳不好坐，我們換一下吧！」

「那你不也會不舒服嗎？」

「我是男孩子，不要緊的！」

葉芊芊咬著嘴唇糾結了一下「謝謝你！」

時間一長葉芊芊知道了，其實簡亦初就住在隔壁村莊，也是從外面回來的，只不過他在初一的時候就回來的，現在很多事情都已經適應了，看著剛到這邊的葉芊芊似乎看到了剛回來的自己，對這邊的一切充滿了不適應。

又一次，葉芊芊和以前一樣是媽媽送著去上學的（雖然是十二歲了，但是村莊距離初中遠，還要穿過一座山，葉芊芊不習慣用家鄉話和人溝通，沒有人陪伴，媽媽不放心她一個人上學所以就每天送）簡亦初從家出發正好碰上了。

簡亦初是一個很懂禮貌的孩子，看見了葉芊芊的媽媽就甜甜的叫阿姨。

去學校的路步行將近一個小時的距離，在快要到學校的時候，簡亦初自告奮勇的說「阿姨，我和葉芊芊同路，以後上學的話，我帶著她一起就可以了，這樣您就不用每天這麼辛苦的來回跑了！」

李錦笑著摸了摸簡亦初的頭「亦初真是個好孩子，那以後我家芊芊就麻煩你照顧了！你這麼懂事，誰教你的？」

簡亦初笑著說「阿姨，都是我媽媽教的，說男子漢要照顧好別人。」

李錦把葉芊芊從身側拉了過來「以後你就和亦初一起上學放學吧，好不好？」

葉芊芊看著簡亦初那純真的笑容點了點頭。

葉芊芊是一個極其喜歡文學的人，喜歡看詩經、楚辭、唐詩、宋詞等，雖然有很多還看不明白，但她就是極其的愛看，這所破舊的初中只有一件小小的圖書室，她曾進去過，裡面的書架上放著零零散散的幾本書，書架被風一吹就會響，似乎下一秒就會倒下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步入那個圖書室。

一本本書被葉芊芊翻得快散架了，但她仍然每天樂不疲此的帶到學校看，有一天簡亦初看著她看的書「你很喜歡看這類書？」

葉芊芊點了點頭「可惜帶回老家的比較少，我都看了好多遍了！」

簡亦初想起來自家的床底下放著很多媽媽珍藏的書，和這些很類似，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說「芊芊，明天我帶給你新的，我家裡面有這些書？」

葉芊芊聽完眼睛中似乎有星星冒了出來「真的？」

「那當然了，我怎麼可能騙你！」

從那以後，每隔一周簡亦初就會偷偷的從家裡的床底下偷書給葉芊芊看。

時間一長，葉芊芊就逐漸放棄了警惕，因為初中有一個規矩：中午需要在學校吃飯，中午所有的學生都要在教室午休，不可以做別的事情。

這一天，簡亦初在家裡翻出了一本中國未解之謎帶給了葉芊芊。

那時，正值夏季，中午的時候書上的蟬在叫。

葉芊芊完全沉入在了書的世界中，全然沒有注意這樣安靜的班級，悄悄翻動的書頁的聲音是多麼的響。

唰的一下，那本書從葉芊芊的手上抽離了出去，抬頭就看見班主任嚴肅的盯著自己，那一雙厚厚的老花鏡鏡片都遮擋不住他的目光。

「葉芊芊，班規忘了？」

葉芊芊低著頭沒有敢看班主任的眼神，兩隻手不停地摳著衣角。

「你知不知道你的物理就三十幾分？中午休息的時候還看別的書？？？」班主任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嚇醒了不少班上正在睡覺的人。「這本書我就先收走了，等你什麼時候物理考了七十分，就還給你！」

簡亦初看著班主任要拿走那本書，糾結了好久還是站了起來「張老師，這本書是我的！」

「你的？我看你們是想氣死我！今晚去辦公室！」說完班主任就氣呼呼的走了。

葉芊芊轉過身子一臉歉意的看著簡亦初「對不起！我傍晚放學去求求班主任，看看能不能把書還回來！」

傍晚的辦公室極其的安靜，葉芊芊和簡亦初爬在辦公室的小桌子上寫了一千字的保證書。

班主任手拿著保證書看了一會兒，把書還給了葉芊芊「你的物理成績是要好好提提了，亦初物理挺好的，沒事向他學學，不然連個好高中都考不上。」

「知道了，老師！」

葉芊芊看著手裡的冰棍，遞了一支給簡亦初「今天不好意思，差點讓你的書被老師收走了！」

簡亦初咬了一口，嘴裡含糊不清的說「沒事，下次你注意點就行」

「嗯嗯」。

兩個小孩子的笑聲隨著風吹到了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