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前方有人在等候
然而,她終是會回答的,「我沒想過,你打算往哪裡去?」
「天黑了怎麼辦?」齊一相比回答她的問題更想知道她的著落。
「昨日我便從回東楚的車隊里逃出來了,算算時間也有二十多個時辰。
到現在都沒一個家族長輩來找我,你覺得會有人在意我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悲歡互不相通。
齊一想了想,梳理了一番思緒,說道
「二十年前南齊方洲北蕭城兵變,楚家理應沒有受到波及,然而姑娘母親的氏族言家因為勾結北蕭。
被牽連滅族,言姑娘的父親為了保住你們母子自刎以表忠心。
所以,楚家因為兒子死了恨你們言家,所以把罪過都歸在了你身上?」
認真的看了一眼齊一,言青木慶幸他並非知道全部往事。
言青木也整理一番思緒,顯得毫不在乎。
道:「可能是吧,從小到大整個家裡都對我冷嘲熱諷。
總覺得我丟他們的人,到頭來一輩兒的人沒幾個比我強。
這次我主動往外面跑,估計楚家的人都是很開心的。」
「明知如此,你還特意跑出來見我就為了告訴我你傾慕我?」
齊一覺得這個女子十分不理智,家族不和睦的時候就不應該再添間隙。
「這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下一句言青木沒有說出來,下次都不知道是否會有機會。
「於我而言,先且不說齊一門的少主身份,就憑我奪得人間會第二。
天下男男女女,會欽慕我的就不在少數。你這般做法,實在是捨本逐末。」
齊一說實話的時候不會考慮到話從口出自己是否狂妄,看到女子就因為跟他說句這麼微不足道的話他就感覺到一陣惋惜和痛心。
聽到齊一這樣說,言青木原本應該憂傷的心情忽然又變得歡快。他這是在關心我?
他就是在關心我。
男人女人總是看到的事情一個樣,而出現在心裡的想法兩個樣。
好像天下道理確實在這些東西上面,總是講不通的。
可又不能不講,不講就亂了。
「嗯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關心我就是最有道理的地方,言青木此刻心情大好,好到就快要跳起小步,哼起小調。
「如若姑娘願意聽,齊一對姑娘有些建議。」
「願意願意,你說的我都願意聽。」
齊一覺得她的話怪怪的,但是沒有深究:「世間事,往前看一定會有他們這般做的緣由。
楚家世代修道,奈何天賦不曾登頂墨海。
姑娘的父親打破桎梏,出世便天賦極佳,乃是那一輩人中翹楚,平日里可謂是父親疼愛,兄弟愛護,族人愛戴。
不過分的說,你父親承載了楚家甚至於東楚蠻洲的希望。曾經的幾十年裡,楚家在你父親身上付出的心血是非常巨大的。
然而,你父親為了言家為了你母親,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在皇族手裡保下逆族。
楚家人只會覺得自己的兒子死了,怨憤無法傾瀉,所以在那之後的日子裡便會待你冷漠,視你為罪源。
這或許就是你受到為難,遭受不公的起因。」
「這些事是不是墨海很多人都知道?為何沒人和我說過?」
言青木只記得,家裡照顧自己的人對此些陳年往事三緘其口,全家人都姓楚,唯獨她姓言。
「這個別人是否知曉我不知曉,但是齊一門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齊一如實答覆。
「事到如今,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終究只是個異姓人。」言青木想到這些,難掩失落。
「姑娘聽我一言,姓名只是微不足道的名號,你今日姓楚也好姓言也罷,你都是你父親的女兒,身體里流淌著楚家的血液。
將來楚家福禍,都是和姑娘相連相依。」齊一正色道。
「若我流淌的血液不是楚家的呢?」言青木迫切的追問,「這樣是不是我就該死?」
「啊?」齊一錯愕,萬萬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情況。
驚訝使得齊一一時間失了從容,好在齊一反應迅速,一切都只是假設而已。
正正嗓子,看著滿含期待,此刻眼巴巴的看著他的言青木。
齊一說道:「姑娘只管盡心,其他的可聽命於天,船到橋頭自然直,上天自會有所指引。
姑娘既沒有傷天害理,又沒有十惡不赦,何至於該死呢。
上一輩人身上的風月,我們可以不看的。」
「對你而言,是不是世間發生的所有事,所有奇談風月都可以用道理來解釋?」言青木話鋒一轉,忽然問道。
「莫說我死板不懂變通。書生眼裡的世界就是有方正因由的,文人風月就都在這些道理里了。」
齊一不知道,他的坦誠是言青木最鐘意的地方。
良久無話,言青木眉頭舒展,看起來好像比原來時候要釋懷一點。
「謝謝。」
等了好半天,齊一聽到這樣的一句,心道花費的功夫不算毫無意義。
平時里對著大哥和三弟感覺不到,這時得到別人的讚許,齊一感到到一絲歡快。
或許齊一還沒有意識到,他是個很喜歡幫人解惑的人。
兩人並步走,期間話語不多。
原本就無所事事閑庭漫步的齊一,忘了原先縈繞心頭的煩悶鬱結,心情好了太多。
半路上,齊一突然瞥到女子臉上的厚粉。
於是,他輕輕的俯在她耳邊說:「姑娘化妝想必初學,其實你不化妝的樣子也是好看的……」
嘭,少女的心裡彷彿什麼東西被打碎了,驚醒了一頭小獸。
小獸沒頭沒腦的在胸口亂撞,撞的少女險些不穩,跌倒在他的話語里……
……
夕陽慢慢爬上雲梢,城外大亂,黑衣人們浴血追著獵物,趁著黑夜未來,世界還有光,宣洩著心中痛苦。
言青木偷偷地看著齊一的側顏,心道,這真是世間最美的容顏,末了還吞了口口水。
吞咽口水時微小的咕嚕聲晃神就過,但是卻被齊一聽見了。
「姑娘餓了?」齊一腦海里浮現出女子人間會宴上大快朵頤的瀟洒模樣,輕輕地呵笑,問道。
言青木臉紅得不能再紅了,但是羞赧還是衝進了腦中,小臉發燙。
怎麼吞個口水他都能聽見啊,好像自己是有點餓了。
「我沒有錢……」言青木突然才意識到自己從不帶錢,弱弱的說。
「我有錢。」齊一再次說出這句話,雖然身邊的人換了,仍然是感到很有面子。
曾幾何時,齊一也是多次對鳩淺這般大氣……
算算時間,一炷香之後秦微涼那個小丫頭就會從這裡經過了。
李青月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不算是個男人,在這兒蹲她是不是有點欺負人?
身邊的男子一手橫簫,擇一處陰涼盤腿就地坐下。
大白天日光不烈,他依舊輕輕的吹奏,一曲今夜良宵,即使聽個千遍萬遍,還是讓人覺得婉轉動聽。
負手而立,微微仰頭,迎著暖陽,任由清風吹動髮絲飛舞,李青月靜靜地聽著曲子,等待這傾城來者。
吹奏竹簫的人閉目專註,手指不停的變換著位置,口中吹出的氣息悠長不息。
他陶醉在自己的曲中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曹一折很喜歡,很喜歡在深山老林里尋一處安靜地兒自曲自賞。
他覺得這就像在為這個無邊世界演奏一樣,而他是那個此間孤立的獨奏人。
一人沉醉在簫聲中,一人矗立在冬陽下。
他們便是,長歌當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