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隱憂初現
「舅父,怎麼看您臉色有些不快的樣子?難道,是府里有什麼事情嗎?」
子初坐定之後,就發現了赫連舅父神色有異,果然,聽到外甥女追問之後,赫連舅父就長嘆一聲,搖頭道:「子初,舅父也不瞞你。近些日子,我手下的人發現許多自家商鋪附近都有一些可疑的人在盯梢。我曾經派人去查過這些人的底細,可是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結果。所以,我覺得是有人在針對咱們赫連府,或者說,是有人要在京城裡做一些大的舉動。為此,我心裡十分的不安。」
子初聞言,訝然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舅父您有沒有跟大表哥說過?」
赫連大公子如今已在朝為官,君玉碸登基之後,他由之前的織造司少時連升三級,如今已經是內務府織造司的督查,官至從四品,雖然不是什麼顯赫的地位,但許可權卻不少,且當的又是十分有油水的差事。在以經商起家的京城富商府邸當中,這樣的例子算是少之又少,十分難得的。
照理說,嫡長子如今出息,身為父親的赫連舅父應該是十分高興,諸事順遂的才對。但子初回京之後,幾次去赫連府,與舅父交談的時候,都發現舅父的眼底有些抑鬱與落落寡歡之色,只是每次問起的時候,都被舅父以自己年紀大了為由搪塞了過去。這次難得是在外面遇到了,赫連舅父這才鬆口吐露實情,只是卻將子初聽了個一頭霧水。
「唉,子初,我實話跟你說,你大表哥出仕為官,我本來並不贊同的。只是兒孫自有兒孫福,舅父我也不是個老古板,兒子想做什麼,我並不會刻意攔著。我知道,從小到大,因為咱們赫連府是商賈出身,你大表哥和幾個表姐表妹都少不得受了一些委屈。可是自古以來,世間事就是難得兩全其美的。咱們赫連府號稱國中第一巨富,幾代人都是錦衣玉食,商號也遍布國內各個州府郡縣。可是,你大表哥卻不滿足,總想著還能從仕途上面再給家門爭一些榮光。都說是男兒當存大志,你大表哥有這個想法,早已由來已久。而我之所以沒有攔著,也是知道若不讓他去碰一下壁,他是肯定不會輕易死心的。只是沒想到,他倒是機運湊巧,剛好遇上新君繼位這樣的大好時機。舅父我心裡明白,因為你的緣故,皇帝對你大表哥才格外看顧的。這兩年他連升幾級,在官場上順風順水,人也難免有幾分得意起來。只是我心裡卻覺得有些不安,因為樹大招風,如果說以前的赫連府還只是財富惹人覬覦的話,這些尚且能夠用行善積德這樣的方式去化解,但是若是咱們想要錢權兼得,只怕.就要惹人眼紅嫉恨了。」
子初聽著赫連舅父這樣的分析,也是默然頷首。她知道,雖然君玉碸會因為赫連大表哥是自己的表哥而對他格外看重,但這份看重,在別人眼底看來卻不是這麼單純的。而事實上,歷朝歷代,但凡是世家,便必然是先出仕再經營商賈的,如此一來,權可庇護家門生意,亦可化解不少找上門的麻煩。
但若說是先從商再從政,並且,如大表哥這般,並非是以科舉出身,而是通過自己這般的裙帶關係入仕的,便難免會遭人非議且嫉妒。且,赫連府之前的根基都是在商界,與官場世家的來往可算是少之又少。如此一來,赫連大表哥在官場上便缺乏有力的同僚的支持,正所謂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些潛規則,就算是在古代也改變不了的。所以這兩年裡,赫連大表哥雖然看似春風得意,但肯定也惹得不少人暗中嫉恨。因此想要陷害他,甚至是要陷害整個赫連府的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子初想來想去,只覺得對一件事感到奇怪。她正色問道:「敢問舅父,這件事我有個地方想不明白,那就是,如今我和定王還在京城,最少也要等到皇上壽誕過後才回雲州。若說知道您在京城遇上了麻煩,我們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而這些人卻在此時就已經露出了痕迹,您不覺得,他們是有意引起您的注意,再由您這邊來引起我的注意嗎?」
赫連舅父點點頭,臉色凝重的說道:「是啊,這一點我也覺得奇怪。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是今天,我的二掌柜在街上出了這樣的事情,剛好又是你插手過問的。我在樓上看得清楚,心裡就越發的覺得事出蹊蹺。如果說這些人的謀算當中不包括你,只是朝著我赫連府來的,那舅父我相信,事情還不算大,頂多不過是破財消災,或者是要給我們赫連府一些顏色看看罷了。但若說,這些人連你都敢算計的話,那就說明,他們的計劃不小,絕非錢財等閑之物可以打發得了了。」
子初聞言終於霍然變色,驚疑道:「舅父您的意思,是這些人可能是沖著我和定王而來的?」
赫連舅父點點頭,似無限疲憊的闔上雙眸,繼而道:「也許還不止是這樣,更有可能,他們是沖著皇上的壽誕來的。子初,你是定王妃,皇上待你,待我們赫連氏一族都不薄,舅父知道你心智過人,若非如此,也不能在皇室中站穩腳。這件事,你回去之後好好的跟定王商議一下,看如何對策。若需要舅父我這邊配合什麼的話,我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只求你和你大表哥以及家門中人能夠平安渡過此劫。」
子初聞言眼中漲出了一些氤氳的淚光,她點點頭,道:「嗯,舅父,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應對的。至於剛才那些人,我也已經派人去跟蹤了。」
「嗯,那婦人的來歷有些問題,我也看出來了。且等著吧,回頭有消息之後,咱們再做定論。」
赫連舅父說完,又看向子初,有些感慨的問道:「我聽說,你前幾日去宋府給你母親上香拜祭了?」
「嗯,舅父,關於這件事,我還想問您.我母親當年,是不是.」。
赫連舅父似已經猜到她想要問什麼,當下長嘆一聲,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你是不是聽別人告訴你,說你母親當年去世的原因,跟你舅母有關?」
子初看著赫連舅父的臉色,有些小心的點了點頭。赫連舅父便沉思了片刻,繼而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瞞你,你知不知道,你舅母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被我關在院子里,不得出門?」
甄氏被軟禁在自己院子里,這件事子初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她也不想去過問自己舅父後院里的事情,再說了,她對甄氏沒有絲毫好感,但她卻是自己舅父的正妻,是赫連大表哥的生母,也是赫連府名正言順的大夫人。從前的事情,便是她做錯了,也輪不到她這個外甥女來說三道四。
只是子初說過,一定要為自己母親查明死因,還她一個公道,所以,如今才有這麼一問的。
聽赫連舅父這麼一說,子初的心咯噔一下,她驚疑不定的看著舅父,最後在他的眼底讀出了答案,卻又不敢相信的問道:「這麼說來,真的是她?為什麼?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為什麼?因為嫉妒,因為看不得別人比自己活得好,或者說,是舅父我娶妻不賢,愧對妹妹的在天之靈吧!」
赫連舅父說著,不無頹廢懊惱的垂下了頭。在此時此刻,子初忽然看見他鬢角生出來的一根根白髮,原本身在富貴之極,號稱金旭國第一首富的赫連舅父,其實也只是一個並不如意的中年男子而已。他身上的錦衣蓋不住滿身的疲憊,身上名貴的玉器也未能帶來全身的清明安泰,睡在錦繡綾羅綢緞滿織的軟床上,晚上也會噩夢連連,無法安寢。或者,真如他所言,大富之家便只求富貴便好,人這一生,總有一些東西是不可求的。如果奢求了,那就是罪過,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思及此,子初只能喟嘆一聲,道:「若是這麼的話,那這件事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不過舅父,宋府那邊現在似乎有意思要將這件事來做文章,咱們也不得不堤防一下了。」
赫連舅父點點頭,目光里透出一股子的陰寒之氣,一掌拍在茶几上,怒道:「哼!宋石安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就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他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當初,他並不害怕咱們驗屍,說不得,他還要用這件事來敲詐我們赫連府一把。只是可惜,可惜你娘,這麼年紀輕輕的,就丟下你走了。子初,舅父對不起你,舅父對不起你啊!」
赫連舅父說著,無限傷心往事皆上心頭來,忍不住兩淚縱橫。
子初也唯有勸道:「舅父,這件事也怪不得您。人死不能復生,母親她已經不在了,若知道您為了她而這般傷心,便是九泉之下也難以心安的。」
赫連舅父稍後靜下心來,道:「這件事註定是我虧欠了你們母女,但是你也放心,雖然要看在幾個兒女的份上,我不能將甄氏處死或者將她做的那些事情公之於眾。但是,我也不會讓她好過的。她做了惡,就要接受懲罰,否則,將來我死後,如何去面對你外祖母和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