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嘎努寨
次日收拾停當,我們五車二十多人便依照定下的方案,開始沿著里耶的東方一路尋找,這一日便進入了貴州松桃的境內。貴州是全國唯一沒有平原支撐的省份,而且在上個世紀一直處在發展最落後的幾個省份之一,雖然那時已經接近21世紀了,但是仍有少量的偏僻的山區村寨連電都還沒有通。
文教授和林夏對這種山區坑坑窪窪的山路有點準備不足,一路上不知吐了多少次,我們山裡長大的雖然說還好,但是也是被晃得七暈八素,因為需要走的地方多為高山,我拿著羅盤在前面的車上帶路,眼看山勢越來越陡峭,天色又漸漸變暗,而周圍全是荒山野嶺,我叫停所有的車輛,和林夏,文教授商量,看來今夜只能夜宿荒野了。
林夏早有此意,今天一天車程幾乎沒有停歇,她和文教授早就有點堅持不住了。而且今日天氣尚好,野營也不算遭罪。不料剛好停下車,遠處便走來了一個頭包青帕,腰掛鐮刀,牽著水牛的苗民,原來這前面不遠就有個苗寨,我們大喜,苗民好客是出了名的,那年代人也淳樸,不像現在某些打著苗寨噱頭的村寨,全是外地人來開的客棧酒店,苗民當即便邀請我們到苗寨住宿。
一聽說此地離苗寨已經不遠,一行人都不願再坐車了,都跟著苗民走路,只留下幾個司機把車慢慢開進寨內的學校操場。那時的村寨很少有車進來,多半都是一年半載有縣裡的領導檢查工作開車來那麼一次,一時間村寨里圍滿了來看熱鬧的苗民。
清代改土歸流,苗民「編戶」、「入籍」,都改用和移植漢姓,在貴州,吳、羅、李、楊、潘、王、雷幾乎都是漢姓苗人,這村寨的人幾乎都姓羅,帶我們進寨的苗民叫羅開春,我們一起走過風雨橋,只見這個苗寨依山靠水,沿著山勢而建,遠遠看去蔚為壯觀,羅開春執意要帶我們去見村長。
有意思的是攔路酒,剛一過橋,幾個漂亮的苗族女孩就攔住了我們,笑嘻嘻的舉起牛角杯讓我們喝酒,這個其實和現在旅遊景點差不多,不過那時喝的都是苗族人自家釀的酒,度數不算高,周二毛喝著喝著就想往人身上靠,我慌忙拉住這個混小子,生怕鬧出點亂子來。
山裡人好客,但是彪悍起來,我不知大家見過沒見過,我們小時候是經常見到,一個寨子和另一個寨子鬥毆打架,通常是全寨男人齊上陣,老老小小一水的長筒**槍,腰掛鋒利的鐮刀,最牛逼的一次,土炮都扛出來了,這種事情,一直到本世界初年輕人外出打工的越來越多,才見得少了。
村長叫羅二花,最先我們還以為是個女村長。
羅開春在村長家門口扯著嗓子喊了兩聲「表叔,表叔。有外鄉客人來了哦。」
不一時,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大家都沒想到這個二花同志竟然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壯實的苗家漢子。
二花村長手拿煙桿,滿臉笑容的拽著我們的手道:「稀客,稀客,各位進來坐。」
那時生活條件都很一般,二花村長家也強不了多少,但是那時農村房屋宅地基都大,家裡都有堂屋,我們二十多個人坐下都沒塞滿,二花村長熱情的招呼起下面的幾個年輕小伙姑娘開始給我們準備晚飯,晚上全村人都來了,然後就是喝酒吃肉。
二花村長把家裡珍藏的好酒和炕成臘肉的野豬肉都拿了出來。多少年過去了,我都記得當時二花村長喝酒吃臘豬蹄的場景。用二毛的話比較貼切,那天二毛喝醉了,倒在西湖的遊船上說的那話,我印象太深了,應該說我也感同身受,二毛那天醉眼朦朧的道:「二娃,你曉得不,只要想起99年銅仁那個二花村長吃臘豬蹄就酒的樣子,老子就是吃得再飽,都感覺肚皮裡面餓得慌。」
那個年代農村裡面都不富裕,過年才殺頭豬,野味也不是天天說吃都能吃上,一般都是來人來客才吃那麼一次,那時山裡人家都沒有冰箱,新鮮肉都是趕集才買得到,所以雲貴川都是把肉做成臘肉,掛在灶台前,煙熏火烤,需要的時候切下來一塊便可炒出一盤可口的佳肴。
飯後都不知道是幾點了,反正我那天是大醉,也不知道被誰把我和二毛扛到二花村長家的客房去的。午夜時,我從酒醉中醒來,覺得口乾舌燥,想起來抽支煙找杯水喝。踉踉蹌蹌的出了房間。
這時屋外早已寂靜一片,堂屋內空無一人,估計都分散到各個村民家去休息去了。我點了支煙,山裡晝夜溫差大,這時我穿得單薄,已經感到了陣陣寒意,但是頭脹得厲害,在堂屋翻了半天也沒翻到個水杯,於是跑到院子的自來水管邊去喝自來水,喝了水后總算感覺緩過來一點了,庭院裡面剛好有張竹床,我一下倒在竹床上,冰涼的竹床雖說有點冷,但是人倒是清醒了不少,我悠閑的抽著煙,看著繁星滿天,正想著這山裡日子過起來也滋潤,突然眼前一道流星閃過,我發現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北斗七星高懸處,招搖為斗,正對紫微中宮天極星,運於中央,對照《廩君堪輿訣》明堂圖所云:仲秋之月,天子居總章大廟。根據現在的月份,難道我們所在的位置的附近便有羊皮地圖上標記的發鳩山不成?」
第二日,我一大早便叫醒了二花村長,二花村長昨天喝得也有點多,這時還是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樣,見我有點焦急,把我引到堂屋火塘邊坐下,問道:「做啥子了細娃,慢慢說,不急。」
我道:「村長,我們呢這次來主要是來做一些地質方面的研究,昨天進村的時候就發覺你們這邊的山勢奇特,不曉得古時候有沒有啥子稀奇事情啊?」
二花村長「嘿」的一笑。道:「你個細娃,老子以為好大個事情,你想聽我給你擺古是不嘛(說古時候的事情),這個事情我還給你說,這十里八鄉的事情我清楚得很。你想聽哪方面的?」
我說:「古時候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想聽。」
二花村長對本地舊事有著濃厚的興趣,叫老婆給我們沏了一壺茶,我又發給他一支煙,兩人便開始聊了起來。不久周二毛也加入了進來。
二花村長道:「我們村以前不叫紅旗村,祖祖輩輩都叫「嘎努寨」,外人都喊我們是高坡苗,這就是他們外人說的「高坡苗,水侗家,仡佬住在石旮旯」。傳說老早老早的老祖宗是從黃河那邊搬遷過來的,這個我就搞卵不清楚了,反正說是剛來這裡的時候都是吃點野菇野果啊,菜根啊,」青蛙啊,飛禽走獸的活下來的,後來慢慢就發展起來了,所謂「思播田楊,兩廣岑黃」,我們這邊的土司當時一直是田氏,管理了800多年,後來山下的漢人就來了,明朝永樂年間打了一仗,把。。。」
我忙打住二花村長的話,這一下就跳到明朝了,我問道:「有沒有關於秦朝時候的歷史啊?」
「你個細娃,急個JB,聽我一點點的說嘛」二花村長不滿的吐了口煙圈道:「清朝的時候。。。」
我慌忙說,不是清朝,是秦朝。
二花村長有點懵逼的看著我道:「秦朝是個啥子JB朝代?」
我忙說:「秦始皇,修長城那個。」
二花村長恍然大悟道:「哦!秦始皇啊,老子曉得嘛,秦皇漢武,略輸文采。是不是嘛!」二花村長那個年代的人對毛主席詩詞了解得深刻,張口就來。
我笑著點頭道:「就是那個朝代。」
二花村長想了半天,無奈的搖搖頭道:「狗日秦始皇的事情我還真不曉得和我們這邊有啥子卵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