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第三百八十八幕 丹青休墨硯筆書
「純芝……純芝他不是……」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先過去看看吧,他的奧術好像限制住了鯨魚。」
來到索塔附近,純芝也發現了我們,不過奇怪的是對於我們的出現他並沒有表現出驚訝,而是像個老和尚那樣心平氣和的打招呼。這樣的說話方式,和我們目前所處的形勢有太大反差了。
「一名靈魂奧術師?哈哈哈,看來老夫今天可是三生有幸啊,如此美麗的女孩,請問你為什麼要在此處遊盪?莫非也是和我一樣,想要在這裡拯救一顆破碎的心?」
「破碎的……心?」胡安有些摸不著頭腦,純芝按理說應該已經死了,在沒有找到下一個宿主的話,靈魂就會永遠的消失。還有這傢伙的白袍是怎麼回事?手中的毛筆、紮成古代書生似的頭髮、乾淨的布鞋,還有比起之前略顯蒼老當時卻更加具有魄力的容顏。
這些表象都能夠證明此時此刻站在眼前的老者正是純芝沒錯,如假包換一般,奇怪的是他並不認識我和胡安,也不記得之前一起在破爛的小房子裡面生活的事情。彷彿失去了記憶一般,可是卻有表現的如此正常。
「啊,沒錯,破碎的心。畢竟我可是畫家啊,畫家拯救人類心靈的方式不就是畫畫么——丹青休墨硯筆書,風月無弦琴心夢;畫作、音樂總是能夠讓人平靜下來。」說著說著,純芝用毛筆指了指胡安手中拿著的小提琴,「你看來是一個懂得高山流水的美麗少女,怎樣?能否用你那譜寫悠揚的雙手,助老夫一臂之力,使那破碎的心靈重歸於好呢?」
「可是……你難道記不得我了么?」
「嗯?此言差矣,我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啊——不過就算是這樣,老夫也能夠看出來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倒是附著於你身體里的那個靈魂,卻給我一張莫名的不自在感;想必應該是個頑固而且不聽人勸的傢伙吧。」
——音樂家,這方面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
——啊!隨便吧,滿嘴毒蛇的騷老頭子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恕我多嘴,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我的絕技雖然能夠限制住那頭鯨魚的行動,但是也只能做到這樣的地步了,如果有你的幫助,那空虛的靈魂就會從這軀體中解放出來。」
「絕技……解放……等一下,你是盤古大陸的英雄?」
胡安比我更快一步的猜到了這一點,純芝能夠出現在這裡這已經是唯一而且最合理的解釋了;之前純芝說他之所以一靈魂的形態遊盪於世間,是因為他還沒有找到自己的意義,在韓淑華死掉的那一刻難道說他就已經明白了么?
「盤古大陸……不懂不懂……反正我是自行召喚而現身的,因為聽到了有人呼喚我的名字,所以我就來了,可是居然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棘手。怎麼樣?說了這麼多,你是否願意幫我這個忙啊?」
「當……當然……我叫胡安。」
「純芝——」對方將毛筆收回,同時召喚出一塊硯台,「當然了我還有另一個名字,不過嘛……總是得保持一些神秘感的好。那麼胡安,請站在我的身邊,施展你的音樂才華,助我解開這一顆冰冷的心臟。」
胡安按照純芝的指示站到了索塔頂端的狹窄平台上,她將小提琴置於左手,右手持著琴弓,宛若在巨大舞台上的藝術品。
——曲子……用什麼好呢?音樂家要不彈奏你的曲子。
——我才不要,我說過,這輩子不會再演奏身前寫的曲子……不過之後寫的倒是無所謂。
——那就那一首你最近寫的吧,雖然你還沒有命名。
——命名……你幫我想一個?
我試探性的問道,並不是我不想起名字,而是因為這種臨時性的東西實在是有些不可恭維,好的名字,就應該由重要的人來命名。
——空音。
——空音?
——沒錯,就叫做空音吧。
——為什麼是這個名字?
——就算是為了韓欣而命名的吧,如果不是我沒有早一點意識到她內心的孤寂,她恐怕就不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胡安你啊……不過,就這樣也挺好。
——這是一首吉他曲,那就換一下樂器,用木吉他好了。
符文之力將小提琴幻化為吉他,胡安將肩帶掛上,向前幾步,雙腳懸空,坐在索塔的邊緣,擺出凝視遠方的姿態。在純芝施展的奧術作用下,鯨魚失去了之前的活力,行動變得異常緩慢,代行者們停止了攻擊,因為他們明白在這綠色的屏障之下任何奧術都是多此一舉,他們站在原地,望著楊浦大橋上方發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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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響起,隨著胡安的手波動琴弦,音樂回蕩於天地之間,暴風雪彷彿已經靜止,代行者停止活動,聲音達到彼方,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欣賞著人類最為純樸的情感共鳴。
「媽媽——媽媽——媽媽啊……為什麼……」
鯨魚說話了,琴聲好像已經起了作用,因為胡安失語症的因素,她沒有辦法開口唱,但是卻藉助用以震動的聲帶發出姑且能夠用漢語拼音表示的發音,這一舉動屬實把我嚇了一跳。見到音樂的響起,純芝也隨之加大了符文之力傾注的速度。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原諒這個世界,我不是聖人,世界以痛吻我,我才不會報歌!為什麼你們這些人總是要勸我……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要這樣,我再也不想……壓抑我自己的情感了……」
鯨魚……哭了……
「我想要找媽媽……我想要讓盤古議會付出代價……但是盤古議會也沒錯……韓雪沒錯……所有人都沒有錯……錯的人……只是我……只是我啊……」
那黑色的軀體,留下了難以釋懷的淚水,之所以確定那是淚水,是因為我能夠感受到韓欣的苦痛——盤古議會,即是救了她的對象也是毀滅她的對象,如果不是盤古議會,恐怕離家出走的韓欣靠著自己並不怎麼優秀的社交能力,根本無法活過一個月。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鯨魚的軀體正在崩塌,黑色的怪物化作一團團黑色的淤泥從皮膚上滑落,最後墜落在黃浦江中。
「對不起……韓雪……媽媽……我的感情……沒有價值……沒有價值……我……做了些什麼啊……我做了些什麼……」韓欣的身影隨著符文之力的涌動,再一次的緩緩出現在了暴風雪凝聚的天空之上,不過這次她的雙膝跪地,彷彿要喊出來,卻再也沒有力氣起身,「胡安……對不起……我對不起……我……我只是想要幸福……記得她離開我的時候,我趴在她的身上,聽到她的心跳就像潮汐一樣,一遍一遍,洶湧極了……看到她的眼睛靜靜閉上,我卻咬著嘴唇,咽下眼淚,平靜的像是海岸的礁石,看著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在我懷裡,一點一點失去體溫……這是我的噩夢,自己的罪孽……那一刻,我已經如若沒有光的影子。」
胡安不打算繼續彈下去了,韓欣身上悲戚的情感在一瞬間湧上了心頭,明明沒有做的人為什麼要死?善良的人為什麼要死?努力活著的人為什麼要死?難道就是因為出生么?難道就是因為命運的不公么?難道就是因為那些統治階級剝削了我們活著的意義么?
「別鬆懈,繼續,她馬上就要從那具軀體之中解放出來了——嘁,看來那個作家真是寫出了一個不得了的東西啊,居然能將鯨魚這種生物描繪成人類情感的集合體。」
純芝快速揮舞著毛筆,起初我以為那只是在鬼畫桃符,可是隨著胡安的音樂再次開始起伏,那朦朧的圖案逐漸有了圖案——那是一隻巨大的藍色鯨魚,那鯨魚在沒有水的前提下,遨遊於城市的大街小巷;它在尋找,它在尋找著什麼,可是彼岸的絢爛之中僅僅留存虛無。
然後,它死了。
當一條鯨魚在海洋中死去的時候,龐大的屍體會緩慢地沉入海底,然後在營養成分稀少的深海里,用自己的死亡,創造出一套完整的、可以維持上百種無脊椎動物生存長達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生態系統,成為海洋里孤獨的綠洲。
一念百草生;
一念山河成。
在我的印象裡面,鯨魚也是一種極度孤獨的一種動物,它的一生都在發出一種人聽不到的,頻率在十五到二十五赫茲的聲音,希望能找到同類,但是很多鯨魚一生都在尋找,直到鯨落的那天都沒有找到。
春未綠,鬢先絲,人間別久不成悲。
「加油……拜託了……哪怕痛苦,也一定要堅持下去。因為這是,唯一能夠拯救這座城市的方法了。」
純芝握著毛筆的手臂開始微微的顫抖,想必他也應該是感受到了那一股情感的衝擊;韓欣在尋找的,究竟是什麼呢?是曾經幸福生活的光景,還是在與我們相遇后在一旁陪伴的默默守候?我不知道,但是我的理智使我做出了殘酷的判斷:為了保護上海,韓欣必須被抹除。
「胡安……胡安……對不……對不起……」
「畫,完成了。」
純芝收起了他的畫筆,隨著清脆的一聲鳥鳴,奇迹發生了,那隻藍色的鯨魚突然之間活了過來,它朝著韓欣的方向游過去,將她托在背上,之後便朝著遠方飛去;待我回過頭的時候,純芝也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龐大的蝦,果不其然,這種生物的的確確可以算作純芝的具象,在音樂和畫作的感染下,或許純芝已經將她心中的憤怒帶到了其他地方。
也許是理論上存在的盤古大陸,也許是這顆星球上人類未曾踏足的深海。
失去了以「韓欣」作為核心的黑色偶像,最終開始逐漸崩壞,巨大的身軀朝著前方傾倒下去,鯨魚的前方……正是我們腳下的著一座楊浦大橋。
——胡安,抓住我的手。
在我下意識的反應下,我拉住胡安迅速遠離了索塔。
緊接著,在一陣劇烈的轟鳴聲中,黑色的軀體徑直朝著橋面砸去,巨大的衝擊力使得整個橋面完全粉碎,負責控制平衡的鋼索也發生斷裂;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十五秒,隨著一陣金屬碰撞發出的劇烈聲響,楊浦大橋……被砸成了兩半。
——音樂家,韓欣她……真的離開了嗎?
——應該吧,委實來說如果不是因為純芝突然出現,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果……我是說如果,韓欣和那頭龍接觸,上海真的會毀滅。站在韓欣她的角度看,那算不算是她的情感最終得以宣洩的突破口呢?
——哈?胡安你在說什麼胡話,上海要是沒了……那我的……
我本來想說「我的計劃」,但是最後又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因為在這樣的場景下說這樣的話,那我也太不識時務了。說句實話,如果我是韓欣,我估計我也會選擇與盤古議會為敵,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