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桂林市外一個小鄉鎮中一戶農家裡。
黃韜面無表情的坐著，一旁的馬金科和幾個廣西地下黨領導人的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是唉聲嘆氣，就是搖頭。
黃韜拿錢面前的杯子，把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馬金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看著黃韜。
「灕江同志，要不然你和迷霧同志之前提了這個建議，讓我們預先做了保險措施的話，恐怕這一次就得栽在軍統特務的手裡了！」馬金科感慨的對黃韜說道。
黃韜輕笑了一聲，轉過頭看著馬金科。
「有用嗎？犧牲了那麼多個同志，才保住了我們幾個人能夠順利撤退！」黃韜說完便低下頭，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一支煙，為自己點上后深吸了一口。
「至少我們的大部隊安全了！只要大部隊還在，就一定會有幫那些犧牲同志報仇的那一天！」馬金科對黃韜勸慰道。
對於革命就要有人犧牲這句話，黃韜再清楚不夠了。自己同志在自己面前犧牲的場景，黃韜也不是第一次見了。
可只要每次行動是的同志們掩護自己撤退的，他的內心就沒有辦法立刻說服自己。
黃韜有深吸了一口煙，他深深的呼出一口煙氣，閉上了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來。
「同志們都在鄉下各個區域安排好了吧？」黃韜對馬金科問道。
「都已經安排妥當了！接下來就等迷霧同志的任務安排了！」馬金科對黃韜回答道。
「讓大家儘快熟悉桂林的地形吧！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組織上面已經在催了！迷霧同志的進度，必須得跟得上了！」黃韜對馬金科說道。
「好！好！」馬金科對黃韜點頭回答道。
「接下來，我要趕快回到桂林城內和迷霧同志取得聯繫！」黃韜看著窗外說道。
「不行！昨天的行動動靜太大，我懷疑灕江同志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現在如果你再回到桂林城內的話，恐怕面臨你的只有桂系和軍統布下的天羅地網！你千萬不能這個時候回去啊！」馬金科當即否決了黃韜的話語。
「可我不回去還能怎麼辦？如果我不回去的話，我該如何把情況轉告給迷霧同志，如何讓你們配合迷霧同志的接下里的行動？」黃韜對馬金科反問道。
「可是你現在回去就一定能夠見到迷霧同志了嗎？你說過的，迷霧同志身居高位！如果是這樣的話，桂系和軍統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迷霧同志這樣的身份一定隨時會處於被監視的狀態！你這樣回去不僅有可能讓自己落入敵人的陷阱，還會把迷霧同志也推到懸崖的邊緣！」馬金科對黃韜說道。
「那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黃韜反問馬金科。
「坐以待斃肯定是不行的！辦法要想，但絕對不能冒險！」馬金科接著說道。
「這次調集你們，就是因為可供我們行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出了什麼岔子的話，那麼之前那些同志做出的努力和甚至於犧牲就全都白費了！國民黨的《瘟疫計劃》第三期的訓練和潛伏行動已經在進行了，迷霧同志早一點想辦法拿到名單，解放區就能少一分損失！如果我們繼續這樣坐以待斃下去，恐怕我們還沒拿到名單，特務就已經開始在解放區進行破壞活動了！」黃韜說道。
「那也不能用暴露自己做為代價去完成這些事情！最重要的事，你就算把真的以暴露自己為代價潛入了桂林城，也未必見得就能夠順利見到迷霧同志！」馬金科仍然是強烈反對黃韜的計劃。
「可如果我不主動把信息傳遞出去的話，迷霧同志就會陷入被動之中。」黃韜對馬金科說道。
「電台！對！我們可以用電台聯繫到迷霧同志啊！」馬金科忽然想到了什麼，激動的說道。
「馬主任！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好嗎？你自己都說了，現在桂林勢必全城戒嚴了！你覺得電台信號會不被軍統和桂系攔截嗎？」黃韜毫不客氣的對馬金科打擊到。
「那我們可以對情報進行多重加密啊！」馬金科繼續著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先且不說我們的加密能不能逃過敵人的眼睛，單是迷霧同志自己能不能理解都是個大問題！我知道，你們一直都覺得迷霧同志是桂林地下黨的傳奇，無所不能！但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們想象得那麼簡單的！就算我們騙過了軍統和桂系的眼睛，可誰又能保證迷霧同志就一定能夠讀懂我們的電文呢？而且很多事情不是在電文里就能夠說得清楚的，尤其是這次的行動，必須極其謹慎的當面交待！」黃韜對馬金科說道。
「那我們繼續想，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總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以暴露身份為代價把信息傳遞出去！」馬金科說道。
「或許，城裡的情況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糟糕呢？」黃韜對馬金科說道。
「我們潛伏在桂林鄉下的同志已經得到了消息，桂林城內已經全城戒嚴，不管是不是為了抓捕你，現在你都不能輕易冒險！」馬金科對黃韜回答道。
雖然知道馬金科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出此下策，但黃韜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黃韜比任何都明白這個信息傳遞的重要性，可他也明白馬金科說的都是大實話。
即使自己不怕死，以暴露身份為代價再次進入桂林城，就能夠保證信息傳遞到迷霧的耳中嗎？
而且這不單單是一次信息的傳遞，還有很多工作上的內容交接。
說白了，迷霧現在需要的不單單是自己回去傳遞一個信息，而是需要自己做為中間人，連接他和地下黨們的行動，完成他心中的那個行動計劃。
黃韜陷入了深思之後，他摸出一支煙，為自己點上。
桂林城內，江浩文坐在臨時搭建的辦公棚內，看著外面巡邏的衛兵。
他現在很擔心黃韜，他不知道黃韜安全脫險了沒有。
他更害怕的是，黃韜脫險了，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桂林已經徹底暴露了，而再度回到桂林城。
這樣一來的話，一旦黃韜落網，拿自己和大部分潛伏的桂林地下黨都會陷入危險之中。
可是如果黃韜不回來和他進行信息對接的話，那麼自己接下里制定的一系列計劃都沒法實施。
現狀身邊唯一能用的人，就是廖桂平副官了。
但是老廖現在和自己一樣，都處于軍統和桂系的監視之中。
如果自己讓老廖貿然行動的話，很有可能導致他的身份暴露。
老廖目前是自己唯一能夠動用的一張底牌，父親江雲天也許也有去完成這些事情，但是江浩文是不可能讓他去冒險的。
更何況自己的父親對這次的行動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系，接頭的難度有加大了一倍。
江浩文用手摸了摸額頭，發現一手都是汗珠。
處於這樣的環境下，真是每一秒都得高度緊張。
江浩文的辦公棚內，寧志國警惕的看著每一個人，對於任何出入桂林城的人，都要嚴格篩查。
一旁的車嘉裕在桂林城門口做著登記的工作，蘇日安寧志國對自己並不是很信任，但這些事自己來做也好過桂系的人。
畢竟再怎麼說自己也曾經是寧志國的學生，雖然在特訓班的時候自己非常不受待見，但最後好歹還是順利進入了軍統。
寧志國自然還是更願意相信軍統里的自己人。
電訊測向車沒日沒夜的在桂林市內開著，監視著桂林市內任何一個可以的信號點。
看得出來這次桂系和軍統都是下了血本了，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再不重視一點的話，等張長官回來了，不說他蘇奔，就連他白東年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江浩文的心中很是無奈，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現在最害怕的倒不是桂系啟用了電訊測向車，現在桂林的地下黨都已經停止了用電台傳輸信息。
江浩文最害怕的，還是可能不知真相黃韜貿然回到桂林。
一旦黃韜回到桂林，任何人都救不了他。
一旦黃韜被捕進入了軍統的刑訊室，萬一他扛不住酷刑，那麼自己和與自己有關的所有桂林地下黨就全都完了。
江浩文相信黃韜的革命信仰是堅定的，但是寧志國和蘇奔這兩隻老狐狸手中有各種各樣的手段，黃韜在他們面前還是太嫩了。
有可能他們會用最極端的方法或是刑訊，讓黃韜最後以各種不可預測的原因招供。
江浩文不敢去想那個畫面，他只希望黃韜能夠通過什麼渠道明白自己現在的處境，而不是糊裡糊塗的進入軍統和桂系布下的天羅地網。
《瘟疫計劃》的潛伏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自己現在卻只是大概摸清楚了名單大概被放在了哪裡。
如果十天後，黃韜還是沒能和自己取得聯繫的話，那麼自己就會啟動方案二。
桂林地下黨雖然在上次的運輸行動中損失慘重，但並不是被耗光了。
相反的在部分潛伏者的秘密號召下，有一批人被秘密發展進入了黨組織。
桂林城內，現在也有一部分力量可以動用。
如果自己能夠確定名單所在的位置，又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自己就會秘密啟動這部分力量幫助自己完成計劃。
但因為近乎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被新發展加入黨組織的，所以未必會可靠，加上城內和城外的待命人員人數相差還是太大。
所以如果貿然啟用方案二的話，就有可能造成各種無法預想的後果。
甚至於最後全軍覆沒，自己也沒法完成任務，拿到《瘟疫計劃》的特務人員名單。
但如果不搏一把的話，就真的什麼機會都沒有了。
自己當初制定方案二的時候，黃韜是一萬個反對。
但那個時候江浩文百分之百認為方案一能夠成功實施不會出岔子，所以也就默許了黃韜的反對。
方案二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備用計劃，沒想到真的有可能要啟動它。
江浩文看著外面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辦公棚。
「江長官，您這是去哪啊？」寧志國警惕的對江浩文問道。
「回一趟駐地，有事找白主任商量！寧副站長不會不允許吧？」江浩文對寧志國反問道。
「哪能呢？江長官你要是有事的話就趕快去忙吧！這有我看著呢，放心吧！」寧志國笑著對江浩文回答道。
江浩文對著寧志國點了頭，便轉身走入車內，開著車離開了。
寧志國招呼了手下的兩個軍統特務，讓他們悄悄跟著江浩文。
江浩文向著桂系駐地的方向開去，指揮部辦公室的氣氛實在是太沉悶了，他現在只想回自己的辦公室好好休息一下，再泡上一杯熱茶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