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銀鈴叮噹
1
清晨醒來,明澤起身看了一眼身側之人輕皺起眉頭,翻身下床,他的動靜驚擾了床上的七妹,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又睡去了。
他輕咳一聲門外丫鬟們天剛亮就起床侍候著,銅炭壺裡暖著熱水,毛巾柔軟乾淨,一群人,端著盥洗銅盆,漱口的茶壺,還有今天要穿的衣服。
這端著衣物的丫鬟早已戰戰兢兢,這放著衣物上的銀鈴無人動它,它卻鈴鈴作響,彷彿要跳起來一樣。
為首的丫鬟推開門,悄聲而入,一群人伺候他洗漱穿衣,洗完臉他拿起毛巾對著端著葯盞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頭心領神會,走到床前。
「七姑娘,七姑娘,起床了!」她輕聲喚著。
七妹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夏蓮,吵什麼?誤不了你的事。」
她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喝下丫鬟送來的參湯。
「七姑娘,這參湯可是貴妃娘娘親口囑咐的,你養好身子,貴妃娘娘還等著抱孫子呢!」
「夏蓮,休得胡言亂語!」明澤輕聲責備。
「公子,貴妃娘娘的話我怎敢胡說?」夏蓮這丫頭一貫對他沒有規矩。「你問冬霜我是否胡說?」
「鬼丫頭!」
「這參湯,我們可都是無福消受的,這七姑娘可比我們有福多了!姐妹們羨慕還來不及呢!」
「你這丫頭,越發胡鬧了!」
「夏蓮,你再胡說,我就要打你了!」七妹被她說得不耐煩,追著她打鬧起來。
「公子,救命呀!」
這倆丫頭圍著他打鬧著,他也不管。
冬霜他服侍著穿衣,他的手心裡握著那銀鈴,這小傢伙在他手裡也不安分,一直撞來撞去,似在責問,為何昨晚把它放在別處?
「你還真是沒頭腦!」他輕聲嘟囔著,「這等事難道你還要看著?傻丫頭!」
「公子說什麼?」為他系扣的冬霜不解地望著他。
「與你無關!」他覺得自己要瘋了,快被這小蟲子折磨瘋了!
他的早飯甚是清淡,一顆煮蛋,一碗白粥,一碟小菜。
他用湯匙攪著碗里的白粥,並不想喝一口,這是進城走了進來。
「公子,任大人來了!」
「請他進來。」
不一會兒任大人走了進來,「殿下,老臣打擾了!」
「大人哪有打擾,不過是小王起晚了。大人坐,要來一碗嗎?」他見任大人進來並不起身,也不抬頭。
「不不不,老臣食過早飯了。今日早朝,陛下命老臣過來看看,殿下可有什麼需要?」
七妹侍立一旁雙手拿著煮蛋遞到他嘴邊,他故作咬雞蛋,卻咬到的手背上,她抽過手嬌嗔地舉起粉拳捶他的胸口。
「公子,休要胡鬧!」
他哈哈大笑起來。「對了,大人說什麼?」
他這行為太子太傅不忍直視,這老夫子羞得掩面。「陛下派老臣來看看殿下,殿下這飲食起居可還慣否?」
「還行吧!」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暗地裡他在七妹腰間摸了一把,這一切被任大人看入眼裡。
「那殿下還需別的地方用到老臣嗎?」
「蛐蛐兒!」
「殿下說什麼?」
「我最近跟霍大人家的公子斗蛐蛐兒,他的霸王把我的大將軍咬死了,為今,就缺個蛐蛐兒!」
任伯言著實看不慣他的作派,他強壓怒火,「老臣派人為殿下尋來。老臣告退。」
「去吧!越大越好!」
臨出門時任伯言餘光掃過桌上的早飯,這郡王殿下就吃這種早餐?
2
御書房,任伯言回宮復命。
「你說他讓你給找蛐蛐兒?」昭宗忍俊不禁。
「他這半月,遊山玩水,吃喝玩樂,這京城之中該玩的地都陪他玩了個遍,如今他結交了一些紈絝公子,天天放蕩形骸,著實讓人討厭!」
「讓他玩,這彥之翰生的都是廢物!什麼青冠帝轉世?不過如此而已!」
「老臣以為,他這莫不是裝的?」
「何出此言?」
「老臣觀察,他無論如何玩耍,這飲食起居甚是規矩,在外不管怎樣也從未有一天斷了練功!」
「呵,任他裝,多給他找幾個朋友,早晚會變成真的!」
「老臣明白!」
鳳仙樓,洛安城中有名的酒樓,其中歌舞京中一絕。
禮部尚書之子霍君山邀明澤在此喝花酒,又為他帶來幾個同齡之人,這些人湊在一起,飲酒作樂,色盅搖晃,雅歌投壺,熱鬧非凡。
酒過三巡,明澤低頭看舞姬舞蹈,其中一紅衣舞姬吸引他的目光,眉目間與若鶯隱隱相似,他低頭嗤笑自嘲,許是自己喝醉了。
「殿下若是喜歡何不帶上來陪陪你!」霍君山看穿他的心思。
「對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哈哈哈哈……」眾人起鬨。
眾目睽睽之下他翻身下樓,一把扯過紅衣舞姬拋出的水袖,就勢將她拉入懷中,樓上的眾人鼓掌叫好!
「妹妹可否陪小王喝一杯?」
「公子,請你放開我。」
懷中的美人被嚇得早已花容失色,他看在眼裡,這一片紅色令人眩暈,他情不自禁,俯身一吻,這一吻深情卻不自知,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身不由己,不知吾愛是否依舊?
腰間銀鈴劇烈搖晃鈴聲大作,他被驚醒,身後有人輕拍他肩膀,他放手迴轉身看,一個耳光打在臉上,他被打懵,定睛再看,一黑衣中年男子站在面前。
見他被打樓上的眾人忙下樓維護,金城見他未動便站在一旁默默守護。
「你敢打郡王殿下?當真找死!」霍君山指著來人大喝一聲。
「他是誰?」
「此人乃是這鳳仙樓掌柜的龍映江。」
「敢問小哥,這銀鈴從何而來?」
「干你何事?」此刻酒醉已醒,他怒火襲來。
「若說不出出處,就有我的事!」
「你?」
他上下打量此人,此人氣度非凡,有著不同他人的驕傲,這驕傲像極了他認識的龍氏兄妹。
「這銀鈴乃是她人所贈之定情之物!」
「看來我打對人了,即與她人定情,還來此地尋歡,當真該死了!」他言語鄙夷,面露殺機!「就讓我殺了你!」
「等等!」他轉頭看向霍君山,「你們走,我有事要與前輩說!」
眾人悻悻離開。
「前輩,請借一步說話,請!」
3
二樓包廂內,金城守在門外。
明澤親自為他斟酒恭敬遞上。
「前輩請!」
「放下!」
他聽話的把酒杯放在桌上,小心翼翼。
「這銀鈴的主人是誰?」
「她叫龍若鶯。」
「你多大?」
「虛長二十三歲。」
「比她大了多少?」
「七年。」
「何人為媒?」
「無人為媒,與她乃一見鍾情,日久情深。」
「真不明白我家鶯子因何會看上你?」
「實乃兩情相悅,兩情相悅!」他立在一旁畢恭畢敬。「敢問前輩,我該如何稱呼您?」
「我是鶯子的四叔,叫我四叔就成,上次見那丫頭還是個小娃娃,今日都嫁人了!你倆幾時成的親啊?」
「成親?」明澤被問得不知如何回答。
「這銀鈴是我龍家女兒新婚之夜送與自己夫君的定情之物,莫非你們還未成親?難道是你這小子騙了她的……」
見龍映江動怒他瞬間明白,「沒有,沒有,四叔,我與若鶯並未越禮之舉,實是兩情相悅啊!今日得知此銀鈴寓意,在下受寵若驚,她對我如此情意我定不會負她!」
「那剛才之事你做何解釋?」
「我也有我的迫不得已和不可言說,請四叔放心,我定不會辜負若鶯,我愛她!」
「鶯子現在何處?」
「她在至陽城開了一家綉庄。」
「你們沒有在一起?」
「我來吳國有家族之事要辦。」
「那人叫你郡王。」
「我乃燕國奉耀帝之子,來吳國明為客實為質。我若不放浪形骸,他們怎會對我放下戒備?我實屬無奈自保。」
「我暫且信你,若你真做出有負她的事,不用我動手,它,」他指向銀鈴,「就會治你!」
「若鶯說過,若我轉愛她人,它會出來吃了我。」
龍映江仰天大笑起來,「我們龍家數代姑爺還真沒有哪一個被吃的,你不要開了先河啊!」
「她待我情深意重,我怎會負了她轉愛她人?」
「你莫忘了今日之言,好自為之!」
龍映江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明澤坐下,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此時他才知道若鶯已定他是託付終身之人,他好想回去,此刻便站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他愛她,他要娶她為妻,什麼皇權富貴,都抵不了她的一往情深。
4
至陽城,凌煙閣。
午夜時分。
凌煙拿出一錦盒放在桌上,打開后兩顆銀鈴放在其中,紅色的流蘇褪了顏色,其中一個鈴鈴作響,而另一個靜寂無聲。
他的手拂過銀鈴,拿出有響聲的那顆,放入手心。
「我的還在,你的呢?是你的先死了,為何我卻恨不起來。」
手心裡的銀鈴微微跳動,似在回應。
回想當年,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你笛聲一曲鳳求凰,我舞一段鸞鳳鳴。
洞房內紅燭高挑,意中人眉目如畫。
我為你揭去紅色蓋頭,你親手為我戴上歡喜鈴鐺。
許下海誓山盟,結下同心永年。
某一日,你的銀鈴不在,我的銀鈴不響。
愛恨糾葛,說不清,道不明。
記得否?
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鳳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