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寂寞的老柳
一直到夜間十點，柳下懷才終止軍訓。Htｔp：//wωω.ｎｉｕЬb．∩ｅt長時間的分批磨合之下，每一縱隊的表現相比下午，有了質的飛躍。這令老柳十分欣慰。這幫傢伙終究還是很優秀的。最後，他讓幾個縱隊集合，集體操練了幾遍，覺得的確不錯了，這才放他們回家。
學生們早已精疲力盡，老柳一說解散，四肢卻頓時活泛起來，眨眼間走得一干二盡。就連馬英俊也奄奄一息地和柳下懷打了個招呼就閃人了。看來今天他們的確累得不輕。
老柳推著電瓶車出了校門，發覺肚子有點飢餓。勞累了一晚，此時已是夜間十點半，他隨便找了一間燒烤店叫了宵夜胡吃海喝。太餓了。老柳覺得整個燒烤店的食物似乎都填不飽他的肚子。
吃到七分飽的時候，老柳結了賬。此地熱鬧非凡。對面是酒吧一條街，昏黃幽暗的燈光將街道輝映得格外朦朧。任何城市都不缺乏紙醉金迷的生活，尤其是像華新市這種經濟高速騰飛的城市。褪掉白日的光環，夜間暴露出來的腐化更令人難以置信。
老柳搖搖頭，自己上一次真正的進酒吧，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不知為何，望著橘黃色的街燈，漫長得看不見盡頭的馬路和繁花似錦的廣場，他卻感到莫名的孤寂。漫無目的地推著電瓶車來到一間喧嘩無比的酒吧門前，老柳把車停好鑽了進去。
推開厚實的橡木大門，重金屬音樂頓時充斥周身，妖魅的鐳射燈循環掃射。孤男寡女們各自尋覓著消磨這孤獨夜晚的對象，一對對速成的男女摟抱著鑽入陰暗的角落。老柳撇撇嘴，趴在吧台上叫了一瓶芝華士，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芝華士要混合飲料喝起來才容易下咽，但老柳直接抓起酒瓶灌了幾口，才覺煩悶的情緒有了些微緩解。眼神漫無目的地掃視著酒吧的各個角落。雖然置身繁鬧的酒吧，他仍然感覺寂寥悲涼。從十六歲開始，柳下懷就沒有再享受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可以說，從十六歲至今，他見識了大多數人一輩子也未必能見識的事情。走到今天，柳下懷倦了，累了。所以他放棄一切，孤身來到華新市，只想尋覓一份安逸平靜的工作，好好填補自己倍感空虛的心靈。
哲人說，孤身一人而感覺寂寞，這不是真的寂寞。身處人山人海，仍然覺得形單影隻，這，才是真的寂寞。
老柳此刻便有這種感覺。他自嘲地笑了笑，又灌了幾口酒水，不敢相信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矯情了？
然而，那一夜的撕心裂肺，柳下懷自始至終都無法釋懷。人在黑夜的掩護下總是容易傷感，內心最輕柔的一處容易被撩撥，老柳甚覺這話正確。ωωω．ηīｕЬЬ.∩ｅｔ就像此刻，他覺得自己格外矯揉造作。
深吸一口氣，喝完僅剩的酒水。結賬埋單。
剛一轉身，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背影。
蘇莎莎？？
那靚麗迷人的背影，熟悉的穿著——那個獨自坐在吧台邊酗酒的女孩，顯然正是蘇莎莎。老柳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個女孩子，怎麼這麼晚跑來酒吧買醉？
這個時而冷酷無情，時而精靈搞怪的女孩有心事？
老柳緩步走到蘇莎莎身邊，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還未說話，便聽蘇莎莎那熟悉的聲音冷酷地呵斥：「滾！別煩我！」
柳下懷一愣，頓覺尷尬無比：見鬼，當老子是搭訕她的色狼了？？
柳下懷咳嗽一聲，微笑著坐在蘇莎莎旁邊，無奈道：「蘇莎莎同學，老師可不是故意搭訕你。」
「老師……」蘇莎莎原本孤寂的神情頓時窘迫起來，囁嚅著嘴唇道，「不好意思。」
「沒事。」柳下懷拍了拍吧台，「給我一瓶啤酒。」
此舉一出，原本還在沉思的蘇莎莎頓感坐立不安，本是心情抑鬱想來喝酒排憂，沒想到碰到老師。她眼帘微垂，不敢去看柳下懷。
「有什麼心事？」柳下懷喝了一口啤酒，直入主題。
「沒有。」杜莎莎立時否決。
柳下懷也不作答，心中暗忖：像她這個年紀，會有什麼煩擾呢？家庭故事？被男朋友甩了？不可能，她這麼水靈，換做我也不會甩了她。而且，據說她每天收到情書可以解決幾條村莊的燒柴問題。那是什麼原因呢？
老柳尋思半天不得要領，不禁將目光挪到蘇莎莎那嬌艷的容顏上。原本就嬌嫩的俏臉在酒水的作用下，紅霞瀰漫，迷人的美眸也略顯朦朧，就連老柳都感覺有點口乾舌燥。
「老師，您怎麼也沒回家休息？」蘇莎莎岔開話題問道。
「老師在思考明天怎麼折磨你們，思來想去便沒了睡意，所以喝點小酒，醞釀睡意。」老柳方小說拉西扯道。
蘇莎莎也不介意。自從上次見到柳下懷幫他們扛下一劫之後，她對老柳已經大為改觀了。雖然還沒真的接納他，但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過度排斥。
「老師，您說人活著是為什麼？」
蘇莎莎沉吟了片刻，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話，老柳頓覺壓力巨大。如果問他最崇敬的AV女星是誰，老柳肯定可以直截了當地回答是蘭姐姐。
「活著就是生命的體現。每個人活著的價值都不同。有些人扯下一個彌天大謊，只為全世界為他癲狂。而有些人，寧願一世背負枷鎖，只為一個承諾。還有些人，他們只想安安靜靜度過一輩子，享受家庭的溫暖，朋友的關心。」
老柳說著貌似很有哲理的話，但這話絕對不是他的原創。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過幾本小說，這句話他印象頗深。
蘇莎莎咀嚼著老柳的這番話，微微有些出神。良久，她目光迷茫地看向柳下懷：「那老師……您的人生價值呢？您想成為哪一種人？」
這話立時難住老柳，他表面平靜地看向蘇莎莎，心下卻想：這小妮子今天情緒古怪，似乎受了什麼刺激，又彷彿是壓抑已久的抑鬱慢慢釋放出來。情緒不穩定的人最容易接納別人，也最難接納別人。一步天堂，一步地獄。老柳想不犯難都不可能。
他躊躇良久，腦海里閃現一幅令他傷心欲絕的畫面。但為了回答蘇莎莎的問題，老柳強迫自己去回憶。破碎的畫面依次閃現，橘黃色的路燈，大雨淅瀝，電閃雷鳴的夜晚。
老柳獨自守候在電話亭旁。她一襲白衣，矗立狂風暴雨中，臉上流淌的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她靜靜地看著柳下懷，寧靜、安詳，哪怕雨水瘋狂地沖刷她的嬌軀，她仍然沒有移動分毫。
倆人隔空相望，誰都沒有說一句話。柳下懷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望著那張素凈的臉龐，他第一次有了撕心裂肺的感覺。直到她離去，鑽進一輛柳下懷一輩子都沒見過的豪華轎車。上車前，她留下一句話：「我不奢求你做英雄，也不要你做壞蛋。但難道，讓你做一個普通人也這麼難？」
老柳曾經問過自己：我想做英雄？不…英雄都命短；壞蛋么？或許吧…但，哪怕老天再給柳下懷一次機會，他依舊會對她說：對不起，我是混混。而隱藏在心底，未曾說出口的那句話卻是：為了你。
然而，現在的老柳想，若是她再問一次自己，他會告訴她：我可以做一個普通人，但不是因為你。
柳下懷慘笑，唇角浮現的苦笑讓人心疼。曾幾何時，柳下懷一度認為自己是最窩囊的男人。又或許，她是真的不適合自己呢？我是什麼人？一個流氓，一個無恥之徒。而她，高高在上，有無數崇拜者，從學校到進入社會，無論她在哪裡，都受萬人矚目。
柳下懷深吸一口氣，臉上洋溢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莎莎，你猜猜老師想做什麼人？」
「我猜……」
蘇莎莎面露古靈精怪，然而內心深處，卻被柳下懷方才流露出來的憂傷徹底感染了：老師方才流露出來的神情，是回憶到什麼痛苦的往事了么？可像老師這麼大大咧咧，彷彿可以目空一切的性格，又會有什麼讓他無法釋懷的故事呢？
「老師你想做一個普通的男人？？」蘇莎莎說出這句話，就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老師……他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嗎？與柳下懷接觸了這麼久，每當她靜下心來?*鰨幾芯趿祿塵皇且桓銎脹ㄈ恕?BR>
普通人可以為了學生毆打地痞流氓？
普通人可以經受2073班的攻擊？
普通人可以為了學生承受社團的報復？
普通人……
夠了！蘇莎莎明白，柳下懷絕不是普通人。
柳下懷聽著蘇莎莎對自己的評價，不禁莞爾笑道：「莎莎，你說得很對，老師想做普通人。但如果有人敢傷害你們，我會讓自己變得不再普通。」
本是一句很臭不要臉的話，聽在蘇莎莎的耳朵里，卻溫暖了她的心房。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內心已經歷了不止一次悸動。第一次是在巷子里看著柳老師那張鼻青臉腫，卻還透著關懷的笑臉。第二次，就是現在。
「老師……」蘇莎莎一陣迷惘，她知道自己不該心軟，她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可能會再一次傷害自己。可偏偏，她的內心不斷在吶喊，在動搖。
老柳微微點頭，笑道：「走吧，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軍訓。」
蘇莎莎也不再多說，緩緩起身。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輕佻、刺耳，就連老柳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不是我們的蘇大小姐么？您怎麼有空來這兒喝酒？怎麼，需要我介紹兩個帥哥填補你寂寞的心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