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暮色夕陽,落葉紛飛,血色一般的霞光,墜落在暗黑色的出雲河上,虯龍峰亦披上了血紅的紗幔。
於雲宗第十五轉山峰上,伴隨落日西沉,血紅的霞光不停的在峰嶼上流轉,有著正午炙熱的孤直,也有著此刻夕陽斜熏中的落寞,不停的流轉間,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光影不斷的交替重合,似乎也更替了人的一生時光。
風吹過,遠處稀疏的幾棵黃松都已經是葉落歸根,早失去了以往的生機勃勃,在這層峰嶼上,倒是顯得有些枯瘦而孤高。
近處枯黃的野草被吹得俯仰生姿,瑟瑟作響,草尖上的細絮被席捲在空中,飄飄忽忽,如夢似幻。
蒼涼,蕭條,是對這層山峰最好的定義。
很難有人想到,雲宗這樣的一方大勢力——宗主所居之所居然會是如此模樣。
若曦攙扶著諾明徑直來到了一處木屋,推開房門頓時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諾明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若曦在自己身旁時,會心一笑:「若曦,謝謝你。」
若曦聞言,微微一笑,緩緩把對方扶在自己的床上躺下道:「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
「恩,還好,只要能醒來就沒事可,我現在是在哪?」諾明打量了四周的環境疑惑道。
「之前我看你傷勢過於嚴重,我想依你的性子肯定是在那裡恢復然後完成任務再回來,所以當時不知怎麼辦,後來那個前輩說叫我先帶你回來,然後再另做打算。」
看到對方有些疲憊的眼神,想來海域自雲宗這一路上對方肯定受了不少波折,心裡微微一疼:「恩,真是有勞你了。」為對方輕輕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溫柔的說道。
若曦默默的感受著諾明的溫暖,任君採擷。
緩緩的起身,諾明只覺身體疼痛無比,「唉,一頭玄階中等五級的赤靈狐就讓我如此,看來實力真的不行啊。」
「沒事,實力不夠,努力來湊,用不了多久,我家諾明一定會更上一層樓的。」若曦難得的調侃諾明,聞言,諾明被逗笑。
鐵劍里,寒老憤憤道:「一頭玄階中等五級赤靈狐就動了你小子的肝火,天雷引雷就可以解決的事偏偏要用鐵劍,真不知道你小子當時怎麼想的。」
額?
「我……」諾明欲言又止,一時吃癟,完全對不上寒老的話。
自己動全力是因為對方褻瀆了自己在乎的人,可是在關鍵時刻,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鐵劍,體內真氣一直被其吸收,幾度讓諾明陷入崩潰的邊緣。
後來還是寒老及時出現遏止了這一切,不然,諾明很有可能變成一個傀儡,不過現在想想,不由心生一陣后怕,對於鐵劍的來歷更加好奇,話鋒一轉。
「寒老,弟子有一事一直不解。」諾明通過傳音對寒老道。
「你且說。」
「這柄劍是你贈予弟子,一直以來都是弟子最大的倚仗,但是對戰赤靈狐時,我明顯的感覺到這柄劍似乎有意識,當時只覺自己被控制了一般。」
諾明一五一十的說出了當時的具體情況,若曦見諾明久久不說話,便帶門離去,在門外守候。
寒老聞言,久久不語,逐漸幻化出形體。
細目望去,寒老的臉色有些疲憊,看著諾明,眼神中隱隱有著一絲擔憂。
「小子,我曾給你說過,這柄劍長三尺,三寸,三分,很有可能是一把極劍,照當時情況來看,想來它就是一把極劍。」
「雖然來歷已經難以推敲,但是你必須清楚,尋常修者根本駕馭不了一把極劍,你所謂的不受控制只是因為你的實力不夠。」
「我可以毫不客氣的告訴你,如果你的實力駕馭不了這柄劍,日後你終會淪為傀儡。」
「我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是打擊你,但是你必須清楚,切莫執念太深,因為十年內,一切都是未知數,若真是一路人,對於修者來說,短短十年真的算不得什麼。」
「你必須知道,修鍊無歲月,漫漫修真途,切莫迷路途,時不待人。」
寒老字字箴言,說出了諾明此刻最大的問題。
諾明十分明白寒老的用意,說了那麼多是希望諾明現在一門心思趕快修鍊,不能留下太多情,因為諾明是一個性情中人,很容易為情用事,更多的,十年這個未知數,跨過去了當皆大歡喜,可是沒能邁過去,日後只會留下諸多傷心人。
「寒老你且休息一下吧,弟子想要靜一靜。」
旋即,寒老逐漸消失,房間里頓時只剩諾明一人。
目光一撇,看著身旁的鐵劍,心中一股不甘瞬間燃燒。
不知不覺,自己已然把若曦算在了自己的未來,可是要是過不去這十年,若曦以後該怎麼辦?
獨自一人在修真途嗎?
「好,十年,我姜諾明今日於天誓言,這十年,要麼成就自己,要麼毀了自己。」
「是時候坦白了,不能這樣瞞著對方,她們應該有著自己的選擇。」
一把握住鐵劍,傲氣凜然流轉全身。
「若曦。」叫喚了一聲,諾明推門而出,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匆忙中單手瞬間把對方攬在自己懷裡,力氣不可謂不大,不等若曦詢問,諾明率先開口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苦修嗎?因為我丹田盡毀,肉身成果,雖然較之於尋常修者有著得天獨厚的天資,但是如果在十年之內我突破不了靈嬰境,屆時我只會身死道消,這世間再也沒有姜諾明,對不起,當初沒能給你說。」
「修者歲月何其多,而我只有短短的十年,所以,若曦,你還可以再選擇。」
幾乎是疼痛無比的說出這番話,諾明的心在滴血,因為他不舍。
若曦聞言,一對睫毛猛烈的顫了幾下,眼中充滿了水霧,緩緩抬頭,看著諾明,輕輕的撫摸對方的臉頰,在諾明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充滿了不舍。
眼前的這個少年是那般堅毅,那般讓人心疼,背負著太多壓力,自己真的捨得離開嗎?恐怕若曦是捨不得的。
「你說修真圖的是什麼?」
「漫長歲月過後不過一抹黃土白沙,我從來沒有好好愛過,如果這份感情只有十年,那麼我會銘記一輩子,因為不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我的心,都只屬於你一個人,雖然我不能幫你什麼,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至少,至少……就算不能突破靈嬰境,這十年,我都會陪著你,我都在。」
「但是你也必須要加油,求求你,別讓靈嬰境那一步之遙,隔絕了我們這一世的愛,好嗎?」
若曦緊緊的抱著諾明,淌著淚水一字一句的說道。
「謝謝你,若曦。」這是此刻諾明唯一能說的,這份感情,若曦把自己算在了最低的位置,自始自終,從來沒有對諾明說班雪兒什麼,卻愛得那麼坦誠,尤其最後那句話讓諾明的心都化了。
別讓這一步之遙,隔絕了一世的愛,也暗示若曦這輩子的承諾,一念及此,諾明緊緊握著劍柄。
修鍊,突破,這是當務之急。
啪啪啪!
空中忽然傳來一股掌聲,諾明尋聲望去,只見蓋凌此刻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
「想你小子何德何能,一個蕭冉冉整天追問著諾明哥哥哪裡去了,如今卻在這抱著我們雲宗的第一美人,你說你小子到底是多有福分啊。」蓋凌一邊靠近二人一邊打趣道。
若曦聞言,本紅著的臉瞬間變色,瞪著諾明道:「蕭冉冉是誰?」
額?
「諾明,蕭冉冉是誰?」若曦追問道。
「額?那個……」
撓了撓後腦勺,諾明站直身子揉了揉嗓子有些帶唱的說道:「她只是我的妹妹~哦~妹妹說叫哥哥很有韻味~」
旋即,若曦淡淡的笑了笑,「原來是你妹妹啊,諾明哥哥……」
「……」
諾明聞言,如芒在背,只覺身後涼颼颼的。
「沒事,這事我們以後說,你現在剛恢復,沒事的。」
若曦保持微笑繼續說道,心裡卻是各種打算:哼,臭諾明,整天風流韻事,還很有韻味,看我不好好整你。
若曦當然知道蕭冉冉是誰,畢竟諾明在雲宗的一舉一動都被其默默關注著,此刻蓋凌說出,只是順著話題發展,也順道給諾明打個醒。
蓋凌對諾明投來幸災樂禍的目光,並對其傳音道:「叫你小子不辭而別,害得這幾天彬宇被那丫頭纏著,怎麼說我也不能如此視而不見啊,我這師傅一視同仁得很。」
諾明左手扶額,滿腦門黑線。
不過調侃歸調侃,蓋凌走過來詢問道:「怎麼樣?好些沒?」
之前於那道劍影上,蓋凌清晰的感受到諾明虛弱的氣息,這才一路追到此地。
「弟子已經無恙,這會兒還有些事,還望堂主給冉冉師妹和彬宇報聲平安。」諾明看了看若曦思索道。
蓋凌瞬間會意,「沒事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早些回來。」
身形轉瞬消失,不過途中卻是對諾明傳音道:「小子,你悠著點,若曦是宗主之徒,千萬不可隨便那啥啊!!!」
無奈的笑了笑,諾明這會兒回頭看著若曦道,「有什麼事我們以後說,你現在帶我去見宗主。」
「我……你身體剛恢復。」若曦躊躇道,有些擔心諾明的身體。
「我沒事,帶我去見宗主吧,此間事了,我還另有安排。」
宗門盛會很快就會來臨,諾明急需強大的實力,不然到時候很難有顏面去面對班雪兒,面對那些曾經看輕自己的眾人。
第十五層山峰上,彎彎曲曲的山路像蜿蜒盤旋的長龍,越過山崗,一直延伸到峰頂。
峰頂處,一處草棚屋靜靜的座落在一棵枯老的樹下,樹上枝幹已經萎靡不振,光禿禿的早失去了生機,只是底部還有一條根系微微可以看出一點生機。
除卻蜘蛛肆意在枝幹上張羅結網,再也沒有看到任何生物。
「已經化歸為本源體,看來這雲宗宗主已經熬不久了,不過這宗主也是不簡單,木屬性的修者最講生機,既然枯樹仍不倒,就證明他還沒有放棄,所以依然還有生存的可能。」寒老在鐵劍里說道。
諾明聞言:「寒老,此刻我該怎麼做?」
「先和他溝通,讓他先卸下自己所有的防備,因你體內含有無盡的生之氣息,然後為他渡入一股你體內的真氣就可,剩下的就看他的造化了。」
「恩,弟子明白。」
不一會兒,諾明把寒老說的話傳達給若曦,「你和宗主說明,等等叫他別做任何反抗,我渡自己真氣給他,然後剩下的,就看他的了。」
「若曦明白。」絕美的容顏浮現一抹感動,緊接著,雙手比劃了一個複雜的手勢,似是一個符咒。
突然,一股綠色霧氣憑空四起,模糊了視線,諾明只覺自己進入了一個奇妙的空間里。
綠茵茵的一片草地上,除了一棵枯萎的藤蔓再也看不到任何物體。
「師傅,弟子數年苦尋,終為你找來救治之法,他亦是弟子的意中人,等等需要你卸下你所有的防備,他自有方法助你,千言萬語難以言明,只希望你能夠相信弟子。」虛空中傳來若曦的聲音。
諾明尋聲望去,沒有見著人影,四周空蕩蕩的,全被綠色覆蓋。
緩緩的靠近藤蔓,諾明小心翼翼道:「宗主,弟子乃是雲宗新屆弟子大會蓋凌招收的一人,前不久聽若曦說你的隱秘,適巧在下有一法可以幫助你,但是希望前輩卸下自己所有的防備,不能有任何抵觸。」
一言一行中諾明不敢有絲毫大意,雲宗宗主修為通天徹地,此刻雖然已是風燭殘年,但是真要動怒於他,就算有寒老在,諾明也是難逃一劫。
「哦?一個築基期初期的修者緣何能助我?再言之,若曦修為強上你不少,你如何與她相識的?」沒有見其人影,只有一陣蒼老疲憊的聲音自藤蔓處傳來。
諾明不語。
「師傅,他的確是弟子意中人,我們機緣巧合下認識的,弟子信得過他。」若曦聞言,急忙說道。
此刻雲宗上下都不知宗主已經奄奄一息,對外只是說閉關修鍊,此刻要是諾明有什麼歹心,日後傳了出去,為雲宗帶來的,只會是毀滅性的打擊,可以這樣說,現在的宇逍雲,是雲宗最後屹立南黎大陸的底牌,所以現在的狀況,決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回答我,你如何助我?為什麼要我卸下所有防備?」宇逍雲的聲音追問道,不過沒有對諾明施加一絲一毫的壓力。
「護人之,則必護全。」
「我所助你,是因我在雲宗,更是因若曦的期盼,我不想她再數年奔波在外,因緣際會才能助你,所以我的法,不可說,但是卻一定能助你。」
「恕在下不可多奉告,但是如你所說,我不過築基期初期,如果有什麼不安之心,恐怕在這雲宗也難以逃脫。」
「如果你是抱著必死之心呢?」宇逍雲繼續問道。
「如果我有著必死之心,隨時都會離去,為什麼會介意自己多活一點呢?」這一次,諾明在話題上反客為主,對宇逍雲反問道。
宇逍雲一下子愣住,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道:「哈哈,是啊,何需必死之心?已經隨時都會離去,何不抓住任何一絲存活的可能呢?」
「這麼說宗主放心在下了?」諾明如釋重負道。
事實上,當時所說的每一句話諾明都如同踩在釘子上,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我放心若曦,也放心若曦看準的人。」
「護人之,則必護全,信人之,則不疑。」
「你來吧。」枯萎的藤蔓忽然間伸展到諾明的跟前,一股柔和之力托起諾明自虛空,而後被一股綠色的光罩住。
「我已經立了結界,你在裡面發生的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你開始你的方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