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刺啦」

中元日芽香卧室的門緊緊的關著，窗帘時不時被從縫隙中溜進來的調皮微風帶著舞動。房間內只有正對著窗戶的書桌一角有一盞檯燈亮著。

中元日芽香平躺在床上看著手機，屏幕明明滅滅，灰白的光線滯留在她的臉上，眼角處還殘存著淡淡的紅血絲。安靜的房間內只能聽見時不時點擊按鍵的聲音。

「沒事哦。」

中元始終用著同樣一句話不厭其煩地回復著每一條帶著關心的信函，可內心真實的感受只有微微泛白的嘴唇知道。

「啪嗒。」

突如其來的怪異聲響打破了卧室內籠罩的沉寂。中元日芽香猛的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環視四周，並沒有發現房間有什麼異樣。

中元心裡清楚，即使她回來的時候表現得與往常一樣，可是腫脹的眼眶一定會出賣她，她合上房門的速度也是合謀者。家人此時應該不會來打擾她。

過了一陣，聲音再沒有響起，中元日芽香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哆嗦著身子又縮進了溫暖的被子中，用被子將自己的手腳嚴嚴實實的遮住。

「啪嗒。」

這一次她清楚的聽見了聲音的來處。中元日芽香一隻手緊緊的握住手機，另一隻手拽起枕頭緩緩的逼近窗邊，窗帘被風揚起一角，夜色透過這狹窄的一角努力的攤開在書桌上。

「未步醬？」

星見未步站在樓下，輕輕倚在身後的自行車上，從牆外只能看見代替中元日芽香露面的一小撮頭髮，連忙揮動著胳膊，手上還拎著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星見未步遠遠瞧見那封得嚴嚴實實的窗帘終於拉開，中元日芽香抱著枕頭無措的打開窗戶。她立馬指了指手裡的袋子，示意對方出來。

原本被星見未步握在掌心的小石子從手中滑落，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像流星，正好滑進中元日芽香眼裡，讓她忍俊不禁。

她終於明白那兩聲怪異的聲音來自何處了。

中元日芽香並不明白這位平時端莊的小同事今天為什麼以這麼奇怪的方式出場，但也未做停留，穿上拖鞋披上外套便走出了房門。

她經過客廳時，屋裡空無一人，她想大概是家人有意給今天沉默她營造著安靜的環境。

幾分鐘后，星見未步看見中元日芽香從樓梯間小跑出來，身上還穿著簡單的睡衣，腳上的鞋倒是換了。

「未步醬？」儘管只是幾步路程，因為小跑的緣故中元日芽香還是默默的調整了呼吸后才帶著疑惑道。

星見未步將便利袋放在車籃中，握住車把，輕輕抬腳將支架踢上去，然後對著中元日芽香說道：「還好你們家公寓樓層不高，不然我沒準扔不準。走吧！」

「去哪兒啊？」中元日芽香愣愣的望著她，接著不由自主地在對方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了後座上。

「啊——」還沒等中元日芽香調整位置，星見未步便落在地上的右腳便輕輕一蹬，單車筆直的向前滑動。

中元日芽香原本抓住車架的雙手立馬環在星見未步的腰上。

安靜的街道上，兩輪月牙般的車輪悄悄的向前飛馳著，壓在瀝青色的道路上，像是降落在地上的月亮。

中元日芽香看著兩側的路燈向後流動，每每轉彎的時候都能聽見清脆的車鈴響起，混在並不喧鬧的蟲鳴中。

單車的後座被星見未步用換下來的練功服裹住，更加柔軟，即使經過小坡時單車上下跳動也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未步醬，我們要去哪兒啊？」中元日芽香看著四周的景色從林立的住房變成了另一群住房，忍不住問道。

「到了！」日芽香話音剛落，星見未步便握住剎車，讓單車順著慣性滑到了岸堤邊。

「走吧。」星見未步拎起便利袋，直接從岸堤上一躍而下，回頭看著單車邊的中元日芽香笑道，「還不快跟上？」

說完她並沒有繼續向前，只是退回去將手遞上去，扶著中元日芽香慢慢跳下來。

星見未步將便利袋扔在地上，裡面幾乎都是煙花棒。她將便利店處理的所有煙花都買了過來。

「一起放煙花吧！」說著星見未步將煙花棒塞到中元日芽香手裡，又從衣袋裡掏出火柴。

火柴劃過盒面發出明亮的光，空氣中散出淡淡硫磺的味道。

「好看吧！」星見未步左手握著燃燒煙火棒輕輕的晃動，側頭說道。

中元日芽香看著兩隻手裡都被迫拿著的煙火，無奈的點了點頭。

「果然是小孩子啊。」中元日芽香偷偷打量了星見一眼，調侃道，笑意慢慢攀上嘴角眉梢。

「不一定只有小孩子喜歡煙花，所謂的大人也會喜歡的。」星見未步認真的看著她，眼眸中印出閃爍的火光，熾熱明媚。

「不會覺得這樣的快樂很短暫嗎？美得也很短暫。」日芽香低聲自問著，看著煙火的目光遊離著。

「會，因為本來就短暫。但還是喜歡，短暫又不是沒有擁有過。相反，正因為我知道它短暫，所以我會想辦法讓它更美。」星見未步將燃盡的煙花棒放在準備好的垃圾袋中，從口袋裡又拿出了一把開始一支支地插在地上。

「可惜這種仙女棒都是銀色的，煙花大會就能看見各種各樣的。」

星見未步沒有抬頭，一邊擺弄著形狀一邊繼續說道：「你發現了嗎？今天晚上的月亮並不是很亮，沒有路燈的話這裡應該是一片漆黑吧。煙花就像人間的星星與月亮，可能短暫，但是它真的能夠做到了讓黑暗變得絢爛。」

又是一根火柴燃起，星見輕輕點燃離她最近的一根煙火棒，銀光順著細線向前推進，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朵銀花喚起另一朵綻放。

「一支煙花棒雖然短暫，但是第二次我可以點兩支、三支甚至更多。就好像許多記憶中美好的事物，總會覺得它很快就溜走了，但是忘記了還可以創造更多更美好的回憶。」

星見未步蹲在地上，臉頰被煙火照得通紅，回頭伸手將火柴遞給中元日芽香。「不試試嗎？獨屬於日芽香的煙花大會，特殊solo？」

「好。」中元日芽香接過火柴，冰冷的指尖和星見未步溫熱的手掌截然不同。

日芽香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開始認真的擺弄著剩下的煙火棒。星見未步則走回單車旁將裹在後座上的衣服解下來。

「咔嚓。」

中元日芽香聽見快門的聲音迅速回頭，看見星見未步正舉著手機對著她，拍完后星見蹙起眉頭一副不滿意的樣子。

星見未步將視線移到中元日芽香的身上，眉梢輕揚，氣定神閑地用另一隻手從背後將衣服遞過去，心裡卻算起了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