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食夢貘

夜漸漸的深了。破廟內車夫的鼾聲微微起伏，書童在夢中呢喃著「糖葫蘆兒」。林文翻來覆去，終於熬不住連日來的疲憊，沉沉的睡去。

林殤在靈位中此刻閑來無事，便將自己的視角放在林滄身上，看著他督促著林武背《孫子兵法》，頗有畫面。

就在這時，他的家族面板中，竟然閃爍了一下紅光，只是瞬息，就被林殤捕捉到了。

他迅速循著紅光望去，自己的孫子林文正在破廟過夜，夢中滿是與自己的回憶，看起來十分正常，可是片刻之後，林文的夢中竟然掠過一道黑影……

夢中，林文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十六歲童生試那年，林文大病一場，林殤為了自己請來鄉里最好的郎中，日日形影不離的照料與呵護，直至痊癒。

二十歲，林文一次便成童生，只可惜那年心不在焉，鄉試落榜。僅僅是一席之差，林文因為自己的發揮失常鬱鬱寡歡，感到懊惱不已。

還是林殤，自己的爺爺，願意傾聽自己的心事，並且對自己悉心開導。這才得知，林文原來對鄉里一個富商的女兒傾心已久……

最終，林殤帶著林家的數間商鋪作為彩禮登門提親，風風光光的置辦了婚禮，林文就這麼把自己心儀的女子娶過了門，一切如夢一般，都來源於這個疼愛自己的爺爺。

二十四歲，自己終於高中舉人，兒子也已經三歲有餘，可惜……

「可惜？可惜什麼？人活到頭來都得死，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一道滲人的聲音發出，彷彿洞穿了林文的夢境，讓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你是何人？為何這夢境如此真切，為何你又在這夢境當中！」

看著林文的反應，那道聲音有些不耐煩的道：「每一個人來這裡，都是同樣的問題，難道我都要解釋一遍么？你們還沒有經過我這廟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闖入，席地而棲，此等行為和強盜倭寇有何區別？」

「原來……原來是廟宇的主人，我們連日奔波，身心疲倦，與此過夜是不得已而為之……再者您這廟宇已是破爛不堪，實在不像有人所居，我們才會誤以為是無人之所。若是閣下不嫌棄，小生此次所帶盤纏皆歸閣下，如何？」林文也算是見過世面，鎮定了下來。

那道聲音先是一陣沉默，隨後冷笑道：「我一介鬼魂，你的盤纏行李我可是提不起半點興趣……只是你這讀書人的功德之心，我食用之後，可對我的道行有顯著奇效啊。」

林文聽到，大驚失色：「閣下……閣下不是活人？」

「呵！廢話少說，我最煩的便是與你們這種文化人交談，納命來！」

那自稱鬼魂的聲音突然化作了形體，林文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那黑影朝著自己撲來，覺得自己今日必然命喪於此。

只是不知，人死後化作鬼魂，自己還能不能與爺爺相見……

「傻小子，要記著，無論遇到什麼樣的逆境都不要放棄抵抗，普通人也許苟且一生，英雄總是絕境逢生。」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無論林文還是鬼魂都是為之一振，後者驚恐的道：「你，你是何人！」

林文確認自己不會聽錯，眼眶都有些微微濕潤：「是您嗎？爺爺！」

「爺爺？看這小子的年歲，爺爺恐怕也是一介鬼魂，既是鬼魂，便沒什麼好怕的……」

林殤哈哈大笑，道：「不錯，既是鬼魂，便沒什麼好怕的！孫子，將你腦海里的『度人經』大聲的念出來！」

【宿主林殤，兌換：《度人經》成功，消耗積分：5點。使用「引夢符」道具成功，消耗積分：5點。】

林文聽到自己的爺爺的聲音，只覺得大量的文字開始湧入腦海，越來越清晰，忍不住脫口而出：「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說經一徧，諸天大聖同時稱善，是時一國男女壟病，耳皆開聰……」

「什麼！度人經！你是道家的人！啊……」鬼魂還來不及驚恐，便覺得渾身疼痛難忍，猶如烈火焚身。

「這度人經可超度亡魂，赴黃泉路轉世投胎。也可懲治邪魂，像你這等作惡多端的食夢貘，說經六徧，便叫你支離破碎，永不超生。」

林殤話音剛落，食夢貘痛苦的看著自己身體一點點消逝，死死地盯著林殤的方向：「你……你根本不是鬼魂！」

可是哪裡等他把話說話，便魂飛魄散。林文只覺得耳根清凈，這度人經的玄妙不可言喻。他焦急的回過頭去，發現找不到自己爺爺的半點蹤跡，不由得有些失落。

「傻小子，你看不到我的。」

「爺爺！」林文眼前一亮：「您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莫非您真的去了天宮，封做神仙啦！」

林殤笑道：「你這是讀書讀成了獃子？不過也罷，你就姑且這樣認為把，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此次京城赴考，爺爺必助你首甲頭等，高中狀元！」

「怪不得我這連日來，只覺得雙眼通明，讀書事半功倍。爺爺，你且不知，林家子嗣對您可是日想夜想……」

林文滿腔思念之情傾瀉而出，爺孫二人久違的敘了會舊。

只可惜這引夢符有一炷香的時限，林殤也只能和依依不捨的林文道別：「文兒啊，爺爺的時間到了，這度人經是道家瑰寶，來日須好好研讀……」

片刻間，林文只覺得這夢境又變回了玄幻與虛實，只是那腦海里的度人經越來越清晰。

「有爺爺保佑，說不定我這次還真的能頭甲第一。」林文暗喜，睜開了雙眼，發現外面的天已是大亮。

林文起身，伸了個懶腰，有些好奇的是這一夜，自己身旁的車夫和書童居然一點動靜，或許只有自己做了這麼驚險的夢罷。

還沒等林文上前探查，廟宇的門就被一腳踢開：「武當太保張青松在此！食夢貘速速現身！」

一個儒教打扮，卻身材魁梧的男子破門而入，見到站著的林文，兩人都是嚇了一跳。

「你……你便是食夢貘……」張青松拔出腰上寶劍，指著林文道。

林文連連擺手：「兄台言重了，我可是如假包換的活人。只是那傳說中吃人心臟的『食夢貘』，是真實存在的嗎……」

張青松看林文氣色紅潤，內息平穩，完全是一介普通書生，便收起寶劍，前去探查那躺著一動不動的車夫和書童。

三息的功夫，還沒等林文反應，張青松便大步流星，將地上二人的身體翻了過來，難以置信的道：「你小子真的是神仙保佑，行了大運了！這食夢貘喜好吃讀書人的『功德之心』，卻沒想到偏偏你能倖免！」

林文看著地上躺著的二人，胸腔一片血肉模糊，明顯是被人挖了心臟，不由得汗毛豎起，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