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屏親王到
「要穿,便穿得艷麗一些。」枕雪居內穆挽微微垂首,在丫鬟呈上來的幾件華服中擇了桃紅勾滾銀燙邊的一身。
她睡了幾個時辰,便被單行槿派過來伺候的丫鬟給喊起身了。
丫鬟得了對她百依百順的吩咐,應了聲是,接著便手腳麻利地給她梳洗打扮。
「你們便在定下的地方埋伏好,若無指令休要輕舉妄動……」單行槿正於正廳前對身後的小廝吩咐,瞧見那一道艷麗的紅轉來,便微微一滯。
穆挽長發梳了華貴的裝飾,晶瑩剔透的釵環垂在耳邊清脆作響,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廝,那人身上殺伐之氣很重,瞧著便不是尋常人物。
「看來王爺知曉咱們此去重重兇險吶。」她笑一笑,抿唇道。
單行槿只覺得少女嬌艷,宛如一朵清晨的花兒,帶著柔柔的刺兒卻叫人攝魂奪目地移不開眼睛去。
他輕咳一聲,冷了眼底的神色道:「穆小姐出了府門便是尚書府的臉面,還是謹言慎行的好。大家閨秀口中,從不該沾染這些……」
「什麼大家閨秀,我爹恨不得我就此消失在他眼前才好呢。」穆挽擺了擺手,眼睛里還是笑眯眯的,聲音卻也淡淡了下來。
單行槿微微怔了怔,卻也沒說什麼,率先便走了出去。
「滴——」穆挽腦中的機械人聲適時地響起道,「獲得任務目標憐憫值,達到獎勵標準。此次獎勵『看破』一次。」
「看破?這是什麼東西?」穆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聲嘀咕了一句便連忙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此刻的珍楠山亭已是鶯鶯燕燕聚集了一堂,大多是得了帖子的世家女子,也有少數為不請自來相看屏親王俊顏的。
穆挽暗暗咂舌,把馬車的帘子輕輕地放了下來,對屏親王在京中的人氣終於是有了一個直觀的感受。
「是遼欒王來了……」待得他們的車駕到了山亭腳下,屏親王派在外頭迎來送往的小廝便竊竊私語了一聲。
單行槿瞥了穆挽一眼,道:「等我進去之後,你再找個機會出來,莫要叫人瞧見,壞了你青白。」
穆挽微微一笑,便止住了想和他並肩下馬車的念頭。
過猶不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她這麼想著,便往後讓了一讓,令單行槿高大的身軀得以裝得一瘸一拐地出去。
遼欒王的馬車拐了個彎,將穆挽放下來。
穆挽瞧著四下里無人,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閑庭信步地往珍楠山亭走去。
瓊華宴設在了細水長流小山的半山腰,穆挽坐了軟轎上去,隔了好遠便冤家路窄地聽見穆月在嬌俏地笑道:「……你們說我那庶出的妹妹啊,她怎麼敢來這種地方?咱們到底是出身嫡系,比她高貴許多呢。」
「我的好姐姐,就算我不來,那也是因為病了,而非是這般緣由。」穆挽微哂地走過去,揚聲道,「老嬤嬤教導我們禮儀口舌,便是讓姐姐這樣揮霍了?」
穆月面色一白,忍不住道:「你不是在莊子上養病,怎麼來了?」
「姐姐不是說我不敢來?現在又改口了?」穆挽似笑非笑地走過去,步伐儀態萬千,絲毫不錯,曼麗得像是只婀娜蝴蝶。
「你……」穆月氣得鼻子一歪,臉色十分精彩,她這番可算是自己掌了自己的嘴。
「屏親王到了!」有小廝唱和道。
眾人面色一肅,便紛紛往主位行禮。只見一位翩翩少年面如冠玉,走來時叫人如沐春風,偏偏雙眸散漫神光像極了閑雲野鶴,瞧著便是上等模樣。
站在穆月旁邊吏部侍郎嫡女章玲瑤扯了扯她的衣袖,討好地道:「一會兒曲水流觴,咱們儘管買通了彈琴擊缶的丫鬟,叫那庶女狠狠地出醜!」
穆月這才臉色稍稍好看一些。
穆挽將身後的悄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卻也不屑於和她們說太多。
要比詩詞歌賦,這兩個小姑娘的確是找錯人了。她身負上下五千年的才華,怎的能輸給這不知名架空朝代的花瓶?
屏親王單衡遠言笑晏晏間便盡顯王者風度,在座的人無不覺著如沐春風。在穆挽看來,身後那幾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幾乎是要把單衡遠給看得吞進腹中了。
「嘖嘖,還是天真喲……」穆挽冷笑著搖了搖頭,拈了一顆花米吃下。
單衡遠斷不能是明面上這般溫和的舉止言行,否則他為何弱冠之年還不娶妻,可不就是在等待最合適的那個妻子出現么?
要她說,在座的這些貴女裡頭做寵妾的倒是有合格人選,正妻之位便不用肖想了。一個都攀不上。
「錚——」在談笑間,曲水流觴宴便正式開始了。
絕技出眾的侍女拿了古琴在邊側彈奏,環形的木桌上刻了水池,輕飄飄的木質酒盞便放在其中緩緩流動。
琴音停頓下來的時候,第一個挑選到的貴女便是穆月。
穆月忍不住眸中的得意,站起來便微微一福道:「王爺安好,小女兵部尚書嫡長女穆月。」
單衡遠微笑莞爾,穆挽卻捕捉到了他眉眼間一閃即逝的嘲弄。兵部尚書也算是高官了,可誰不知道那是個無所能事的廢物。
「這廂里我便獻醜了。」穆月趾高氣昂地叫了丫鬟來奉上筆墨紙硯,就著丫鬟彎腰下去的脊背揮毫作畫。
她畫畫畫得酣暢淋漓,卻不知道那丫鬟咬緊牙關汗如雨下,就是為了自己的身軀不動分毫。
有的貴家小姐拿了絲帕捂了捂鼻子,頗有些不忍,卻也說不得什麼。
「好了,還請王爺過目!」穆月終是把筆一拋,身邊的丫鬟連忙上前把絹紙揭了下來。
那丫鬟躬身久了站立不穩,堪堪往地上一倒,好巧不巧地擋在了穆月的前頭。穆月覺著晦氣,狠狠踢過去一腳,口中道:「真是不長眼……」
丫鬟吃痛卻也不敢說什麼,在眾人憐憫的目光中默默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站去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