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一節 有一種衝動
轉眼,又一個臘月二十二。
韓絳回來了。
但卻沒有回臨安。
這是韓侂胄的意思,不僅臨安城內的韓府不能回,就是西山別院也不能回。
天無二日。
韓絳不能和趙擴同在一地。
這鬼說法韓絳是不信的,但韓侂胄強烈要求,韓絳也不想為這點小事讓韓侂胄不高興。
所以韓絳臘月二十二是在建康府過年,住的虞公著的宅子。
虞公著搬家了,他全家搬到了楚州,而他這會還在海上飄著呢。
看地圖,從泉州南下行到夷南城,然後到夷州島最南端,直線往南就能看到小呂宋島,再順著島的西邊往南,就能到天然的海灣。
這個很容易。
可真的航行卻不那麼容易,風吹一吹,海飄一飄,然後就……
飄了。
一場大風暴剛剛平息,船隊掛纜,有些被風暴傷到的船在海上作簡單的修理,五名最優秀的領航手聚在旗艦,就在甲板上攤開大海圖,司南、六分儀、算盤、三角尺等都擺在一旁,開始算。
大夥不知道自已現在什麼位置,周邊全是水,沒有半點陸地的感覺。
陰天,很重的雲。
白天看不到太陽,夜裡看不到星星。
領航手這會也抓瞎,這裡不同於東海,東海還有些島可以當作參考,這裡什麼也沒有,除了水就是水。
又等了一天,依舊還是很重的陰天,眼看著接下來又要下雨了。這一下又不知道要過幾天。
虞公著叫過船長:「咱們還有多少糧食,多少淡水?」
「淡水滿,下雨咱們接不了不少水,糧食夠吃四十天,果乾每條船至少還有五桶。」
船長報了庫存之後,虞公著站在船頭感受了一下風向,回頭問船長:「現在分不清咱們在那裡對不對。」
「對。」
「能分清南北不?」
「能。」船長很自信的回答。
在海上跑,可能搞不清楚自已的具體位置,但是連南北都分不清這個就可笑了。
虞公著伸手往南一指:「往南,絳哥兒說過,天地分南北,南北的分界線四季酷熱,現是馬上過年了,咱們家裡應該是冬天,一直往南走到夏天的位置然後再一路往西,總能碰到陸地的。」
船長想了想,這也是一個辦法。先往南再說,等天氣好了,至少有個星星什麼的也能讓自已的領航手確定船隊的位置,然後再作打算也不晚,這樣死等了肯定不是辦法。
那麼,就往南,一路往南。
至於夏天的位置,這個說法也不算有錯。
等所有人都感覺天氣非常熱了,那就可以往西走,一定能碰到陸地。
虞公著這命令下發之後,有個老兵一邊拉著帆一邊說了一句:「還不如一路往東,看看太陽升起的地方什麼樣。」
眾人大笑。
這話傳到虞公著耳朵里,他不由的在想,一路往東有什麼?
韓侂胄說過,一路往東四萬里有一片非常非常大的大陸。
那裡有許多奇異的東西。
虞公著又把船長叫來了:「你說四萬里需要航行多少天?」
船長被虞公著這個問題問的有點糊塗,但還是給計算了,他們的船隊沒有重型運輸船,最慢的船也能跑到一個時辰三十里,一天十二個時辰至少能跑三百里。
四萬里,這個需要航行五個月。
算清之後,船長給虞公著一個答案:「需要五個月。」
一聽五個月,虞公著打消了心中瘋狂的念頭,若是兩個月,糧食省著點吃還敢拼一下,五個月,這個太離譜了,他不敢拿這麼多人的性命冒險。
船長問了:「虞少府,這四萬里是要去那裡?」
虞公著說道:「韓府有副圖,我沒看,但聽說往東四萬里有一片陸地,比咱們中原還大許多,那裡物產豐富,有無數咱們這裡見不到的果子、糧食、香料、菜。」
「四萬里?」船長一臉的懷疑。
「怎麼,不信?」虞公著有點不高興。
「恩。」船長不怎麼自信,但還是說道:「楊天官給咱們上過課,說天地南北各長八萬里,依虞少府你說的四萬里,那麼就到了大海的盡頭,這是以京兆涇陽與天地南北分界交叉點來計算的。」
虞公著催著:「繼續,繼續。」
船長繼續講:「依咱們出海的位置,被風暴吹的方向,應該是往東南方向吹了,這場風暴有點大,我們估算被吹偏了至少一千里,但幾位領航手有些認為在一千八百里,還有一位認為可能接近三千里。」
「四天,吹了三千里?」
「虞少府,風暴不是小風,這吹了四天,這風應該是西北風,但我們沒有碰到小呂宋,所以我們現在猜測了六個位置點。」
攤開地圖,船長給虞公著指了指眾船長與五位優秀領航手推測的位置。
無一例外都在小呂宋往東的方向了,只有一位認為他們現在一直往西就可以到小呂宋島的最東邊。其餘四位中有兩位認為,往西南方向走可以碰到小呂宋島。
還有兩位認為,他們雖然遇到的是西北風,但他們的位置卻在夷州島西南方向,小呂宋島的東北方向。
正因為這樣,大夥對虞公著作出的先往南,等大夥都感覺到了夏天的時候,再往西這個方案認可,依這個航行走,就算有偏差,大方向上不會有錯。
虞公著開始沉思。
船長問:「虞少府有心事,為何說往東四萬里,給咱說說。咱家祖上也是虞老帥的兵。」
一句話拉近了兩人的親近感。
虞公著嘆了一口氣:「給你說說吧,宛城大戰的時候,我要鎮守建康,只怕有什麼萬一我拼上身家性命殺入臨安保下絳哥兒,這是咱們的仁義。」
「恩。」船長懂,他也聽說最初四位將軍與絳哥兒盟誓救天下了。
虞公著又說道:「後來宛城軍、臨洮軍幾場大戰,我也沒辦法參加。一直到攻金中都之戰時,我必須帶兵馬時刻小心金軍南下攻打臨安。你明白。」
船長似乎懂:「明白,少府幹的都是苦活,卻沒辦法人前顯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