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一節 荒廢了的長安城
京兆。
這裡曾是漢之長安,唐之長安。
沒有那個王朝不嚮往長治久安。
此時的長安已經不是韓絳心中的長安了。
唐中後期巨大的人口毀了長安的土地,山中無林、田地貧瘠。唐末的戰亂,更是加劇了長安的毀滅。
這裡的水利設施被毀,城牆也遭受了巨大的損傷。
韓絳到碼頭的時候,這裡曾經是唐時最大的水運碼頭,隋大運河的起點,長安城的東北角,滻河與涇渭的交匯處。
眼下,這裡不再有碼頭,變成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沼澤河灘。
從這裡再看長安城,城牆上有幾處地方都長有草。
韓絳看著遠處輕聲說道:「長安大道無行人,黃塵不起生荊棘。」念完后,韓絳轉頭看向自已的老師陸遊,特彆強調了一句:「我抄的。」
陸遊沒笑,也看著長安城。
而後,陸遊很嚴肅的說道:「選長安定居,或許不是一個好主意,可以考慮換一城。」
「不,就這裡。」韓絳很堅定自已的想法。
辛棄疾也勸:「其實,東都也可以。」
「不,就這裡。」韓絳選了長安這個地方,韓絳解釋說道:「這裡如同一張白紙,拆遷費便宜,一切可以推倒重建。」
辛棄疾看著遠方:「長安城其實是在唐後期被人口過多壓垮的。」
人口多嗎?
韓絳不解釋。
進城。
找一個宅子住下,這是曾經一位完顏家王爵在京兆的宅子,辛棄疾打下京兆之後就派人照料這個宅子。
韓絳進宅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來了一份最新的長安周邊地圖。
「修水。」
韓絳列出了自已的第一條目標。
重修長安八水八惠,隋唐大運河,然後將整個長安所有的村子重新布局。
長安所有的山不許砍柴,只允許撿枯枝。
長安城內各戶不得買柴,全部使用煤。
煤則來自耀州煤礦。
幾天後,錢皓桁也到了,不僅僅是他到了,還帶著幾十個官員。
新朝廷。
這事不能對外宣布,但事實上,這確實是開始準備新朝廷了。
新國庫有錢。
金國賠償的黃金、白銀等等開始運往長安城。
半個月之後,當年輕一代的臣子陸續來到長安之後,第一次所謂的長安府晨會開始了。
晨會。
沒有按時間算,日出之時便是晨會的開始。
有個年輕的,去年才中進士的年輕官員,在列班位的時候他突然發現,這站位有點奇怪,依大宋朝堂上的規矩,並不是所有人都對著正面站立的,有一部分是側身站。
這裡卻沒有側身的,難道沒有諫台。
沒有諫台,代表著不聽天下之言,這是昏君的潛質。
他便小聲問了:「這裡為何沒有諫台?」
正說著,有一群人進來,給每個人一支折凳,發完折凳之後,又給了每個人一個水壺,然後是一袋餅乾。
看到有人入內,這年輕的小官也沒敢再出聲。
在他看來,這不是晨會,這就是早朝。
太陽升起前,韓絳到了,自已提著一個帶有靠背的摺疊椅子進來,就往台階下一放,就那麼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韓絳就開口了:「今個時間緊,而且這裡地方有點小,原本想擺桌子,比劃了一下若是擺桌子怕是要擺到門口了。」
「先說頭一個事,長安城不要再考慮農業的問題,農業是重要的,但農業不是必須的,新的大經濟體之下,過度在意某人州縣的農業會影響未來整體的發展,所以頭一項要解決的是運輸問題。」
韓絳說完直接就在所謂的龍椅上拉出一副地圖:「運輸靠的是水運與陸運,十幾天前我已經請了優秀的水工開始就翻修長安周邊的河道作規劃,但光花錢不行,所以第一個超大型羊毛加工基地必須立項,這事你們挑個人負責吧。」
羊毛。
這事在場還真有專業人士。
一個老織工。
而且還不識字的。
韓絳點到此人:「老胡是搞了一輩子皮毛加工的人,不怎麼識字,他管技術,經營要有人管,這大工坊也是要有人管的。搞起來之後便可以帶動周邊的產業。」
「再說另一件事情,臨安那邊事實上已經變成了一個貿易港,織染都已經不在臨安周邊了,夷南城的麻不錯,但其因為人力有限,麻的產量是麻布是幾十倍,而且未來即將開發的南海麻產業鏈,會讓南海根本就沒有人力將麻變成麻織品。」
「西北,從這裡到蘭州路一定要修,西域的人不是只穿獸皮的,他們想要有布,可惜他們沒有,一匹松江棉運到西北,就說西遼吧,價格是松江當地的十三倍。在這裡織,往西遼運,我要求成本降三倍。」
韓絳只管說,不時的看一眼手中的小本本。
每個人手中都有一個小板,板上有紙,還有用細繩綁著的鉛筆。
轉筆刀這種東西技術很難嗎?
大宋的工匠就沒把這東西當技術,無非就是怎麼樣量產更便宜。
韓絳這議事廳每根柱子上都掛著一個轉筆刀,而且是自帶竹筒收集廢屑。
根本就沒有給任何發言或是提問的機會。
韓絳只管講,其餘人趕緊記。
整整一個上午,韓絳喝了四十多杯茶,上了八次廁所。在場的人最少的都換了六次筆,有人甚至要求換上墨汁與蠅頭小筆,用毛筆寫對他們來說更熟練。
韓絳講的不僅僅是長安。
中午散會之後,那個疑惑沒有諫台的年輕小官揉著手腕:「這要五天上交報告,好象來不及。從南海那邊的今年規劃再到蘭州那邊,還要加上樂浪郡的布局,再算上銀幣試行,長八隻手都不行。」
沒有人接話,各自回自已的辦公地點,都是小跑著的。
作為唯一的,今科進士中優秀的一人,年輕的小官也不敢怠慢,提著自已長衫的下擺也是小跑著往自已辦公的地方跑。
他是新朝廷財司的一名一等財師。
抱怨,只是因為他還年輕。
一進屋,有僕吏給每人倒上茶,連排的桌子很快就坐滿了人,這裡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參加晨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