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生緣何不快樂?
蕭定風從胡氏房間出來,坐在書房裡靜靜舒了一口氣,自收到安國公的書信,他就開始慌亂,內心一刻也沒有安寧過,幸虧長子蕭凌霆處世穩重,他總算有一個遇事可以商量的人,如今既已做出了決定,又把諸事安排妥當,接下來的事情,就聽天由命吧,他覺得憋屈,滿心憤慨,又有點無可奈何,自暴自棄。
一想到益王赤裸裸地無視自己這個親叔叔,到鄔家提親的事情,蕭定風就想罵娘。多年來,他處處隱忍,循規蹈矩,遠離是非不敢行差踏錯一步,生怕落人口實,有時候謹慎到都忘記了自己親王的身份,為人處世低調得像達州的一個普通鄉紳。甚至,對長子蕭凌霆和鄔家小姐的婚事,他也一直拖著,就是怕建南王府和安國公府成為親家會惹朝堂猜忌,若非如此,益王也不敢如此放肆。
蕭定風兄弟六人,他排行老六,他的大王兄也就是先王登基后,在權力的刺激下漸漸變得敏感多疑、性情暴虐、弒殺無度,朝堂上下不知流了多少人的血。就連他的四位兄長,在短短几年內,也被先王以各種理由殺死或流放,他因為年齡尚小、又與先王一母同胞而逃過一劫,但卻被封藩偏遠的達州,無召不得回王都。午夜夢回,他總是能看到先王暴躁噬血的眼眸和四位兄長慘淡淋漓的鮮血,多少年來不得安枕,心驚膽顫地活著,生怕有一天大禍臨頭,漸漸地他學會了低著頭走路,盡量地隱藏自己,凡事忍氣吞聲不露痕迹,如此,數年來才得以平安度日。
幸虧先王命數不長,待侄兒蕭凌震繼承王位,他總算心安了,與先王的暴戾多疑不同,蕭凌震是一位賢能的君王,不但有治國之才,還胸懷寬廣,最為難得的是,他是位仁君,顧念親情,哥哥益王和弟弟青王多年來蠢蠢欲動、從不安分,尤其是益王,仗著自己先王長子的身份,素來行事張揚,野心勃勃,但蕭凌震也只是用或明或暗的手段稍作彈壓,卻還讓他平平安安地活著。
對於自己這位嫡親的六叔,蕭凌震也不曾虧待,除不時有賞賜送到達州外,還破例准他每年回郢城一次,蕭凌霜降生時,還降旨封其為錦城郡主。與其他藩王不同,他是真心希望當今聖上能夠長命百歲,一生平安。可近幾年,卻不時有寧國皇帝龍體欠安的消息傳出,雖然蕭凌震還堅強地活躍在朝堂上,寧國大小事務也都被處理得井井有條,但去年他去王都時進宮朝見,蕭凌震那削瘦蒼白的面容,有氣無力的聲音都在無聲預示著,那些傳言並非空穴來風,想到這裡,蕭定風很是煩躁。
當今聖上只有一位公主,年僅五歲,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最有資格繼承大統的就是益王蕭凌霸和青王蕭凌霈,自己的這兩個侄子,一個囂張,一個陰險,都不是什麼善類,平日里就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待他們上位,跟他們講什麼叔侄之情,簡直就是妄想!百姓之家,勞心勞力為衣食,而他蕭定風,出生即是權貴,幾十年來卻擔驚受怕、朝不保夕,從未真正地快樂過,怎麼想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就這麼難呢?他無奈地閉上眼睛,真心祈求上蒼,保佑陛下身體無恙,平安喜樂!
「父王。」是蕭凌霆的聲音。
蕭定風睜開眼睛,看到了正向自己行禮的長子,疲累地說:「免禮,陪為父坐一會兒吧。」
「是。」蕭凌霆擺手示意身邊的侍女退下,「父王,我與鄔家小姐本就有婚約在先,安國公又是重信守諾之人,兩家婚事既定,即便是陛下知道了,也不會偏袒益王,父王因何煩惱?」
「霆兒,鄔蘇台為人耿直厚道,值得結交,當年他許我你與鄔家小姐的婚約之時,還只是郢城都衛,不會惹人猜忌,是以為父當即應允了。可如今,他貴為安國公,位高權重,手握十萬兵權,咱們建南王府雖無兵無權,卻不能罔顧王族身份,你娶了他唯一的女兒,為父擔心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父王的擔憂孩兒明白,可是父王有沒有想過,為何益王明知建南王府與安國公府早有婚約還敢去鄔家提親?我知父王一向小心謹慎,可是管他是誰,是我的就是我的,孩兒斷不會拱手相讓。」蕭凌霆目光凜然,「這次孩兒就要讓益王和天下人明白,建南王府,不是可以隨便任人揉捏的。」
「霆兒,你是世子,為父一向懶散,自你成年後,王府中一應事宜都是你在打理,我知你素有抱負,建南王府能有今日的局面,你當居首功。你要做的事情,為父不阻攔你,可是,荊棘之路何其艱難,此次與鄔家結親勢必得罪益王,以後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復,這一點,你要心中有數。」
「謝父王提點,孩兒,一定不會令父王失望。」看到父親表明態度,蕭凌霆明白,隱忍多時,自己終於可以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