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藍天家政保潔公司

沒有南部通行證，這名叫做江小奇的姑娘，就必須在這個站點下車，否則將會被列入永久失信人員名單，這一輩子都不能登上黑皮火車。再說她即便有了南部通行證，五天後還是得下車，對絕大部分異能者來說相當於天堂的綠色武器庫就把她嚇成這樣，那第五個站點的血色沼澤，估計得把她嚇死。

列車每次停靠站點為六小時，乘務員也不著急，替後面排隊的旅客辦理了下車手續，這才有些嫌惡的說：「你還有五個小時五十六分鐘，好好享受吧。」

江小奇個頭嬌小，長得也很秀氣，這一哭倒是讓不少男乘客生出一種我見猶憐的衝動，有人開始躍躍欲試，卻被一名二十齣頭的年輕人搶先開了口。

「喂，別哭了，我的通行綠牌可以給你，不過嘛……」他用嘴努了努對面的廁所，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江小奇朝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了眼，臉一紅，卻沒拒絕，擦了把眼淚問道：「真……真的可以給我？」

「反正我也沒個目的地，到哪兒都一樣。」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將人扶了起來，還順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放心，我不會騙你，這麼多人盯著呢。」

江小奇也不躲，羞羞答答的點了點頭，兩人便鑽進了衛生間。

這種戲碼每天都要在黑皮火車停站時上演個幾回，大家各取所需，人們也早就看麻木了，可宋飲卻在廁所門關上的同時緩緩站了起來。

「你要下車？」

生物學教授米大衛一臉狐疑的看著他。

「坐累了，活動活動。」

宋飲站在過道中央，揮揮胳膊抬抬腿，折騰了好一會兒，才有意無意的挪向廁所。

余翡翡擔心他提前下車連忙跟了上去，綠色武器庫緊挨著復甦之路，如果宋飲這趟準備使用通行證，肯定會想辦法逃跑，一旦被他跑了，自己這一年就算白忙活。

宋飲沒理會跟上來的余翡翡，見沒人注意自己，悄悄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的動靜不大，只能隱約聽到一個人嘴裡發出『咯咯咯』的叫聲，就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

余翡翡『嗤』了一聲，譏誚道：「看不出來你還有這個愛好。」

宋飲一邊作噤聲的手勢，一邊用滿含惡趣味的眼神打量著余翡翡，表情特別淫賤，似乎在說「要不咱倆也去試試？」

余翡翡氣得差點把這傢伙的眼珠子摳出來，無聲罵了幾句「下流無恥」之類的話，還沒解恨，比劃了一個手刀的姿勢，這才悻悻回了位置。

「真不解風情。」

宋飲嘀咕了一句，也回了自己座位，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椅子里，看起來仍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可眼底深處卻悄然閃過一絲警覺，雖然很短暫，卻被一旁的九婆婆捕捉到了，她往廁所門口看了眼，想起剛才乘務員掃描時顯示的信息，喃喃道：「江小奇江小奇，蔣小七，嘶……」

她吸了口氣，猛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余翡翡和米大衛難得在九婆婆臉上看到這種神色，心神莫名一緊，兩人對了下眼，就聽九婆婆道：「我知道她是誰了。」

「誰？」

「藍天家政保潔公司。」九婆婆的語調很不對勁，似乎正在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恐懼，導致她聲音聽起來有些發緊，「來自……冰河大陸。」

「極地的冰……冰河大陸？」余翡翡一張俏臉瞬間慘白。

米大衛握著鋼筆的手就跟筋攣了似的抖個不停，他有些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九婆，這事兒可不能開玩笑，你確定？」

「百分之七十。」九婆婆盯著宋飲，一雙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小瘋子，你什麼時候去招惹了那些人？」

「我招惹？」宋飲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副你憑啥冤枉我的無辜表情。

「我告訴你們，這事兒可跟我沒關係，我宋飲膽子再大，也不敢去招惹那群變態啊，你可別冤枉我。再說了，你怎麼確定那什麼小齊小七的是藍天公司的人？人家說不定就是路過的旅客，用不著這麼疑神疑鬼吧。」

他話雖這麼說，手卻不自覺的抄進褲子口袋，把一張紙牌捏在了手心。

有人下車自然也有人上車。

兩名明顯實力不濟的異能者，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好不容易避開巨蚊群，合力殺了幾隻變異野獸，手腳並用的往站台爬去，眼看只剩不到五米的距離，卻被三隻從兩側包抄圍堵的畸形種攔住了退路。

黑皮火車如同一條黑色巨龍，安靜的趴伏在焦土上，正張著嘴巴，等待旅人的到來。

可惜兩人都清楚，看似短短几米的路程，對他們來說卻是一條此生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他們已經沒有餘力去對付那些畸形種，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兩人癱坐在地上，抬頭望天，一臉絕望。

黑皮火車內，廁所門被人從裡面推開，江小奇率先走了出來，和原先的嬌羞模樣不同，現在的她表情閑適從容，彷彿才從一個美夢中醒來，絲毫看不到女孩子該有的窘迫，甚至眼毒的人還能從她的神色中咂摸出一些計謀得逞的意味來，比如九婆婆。

「哼……果然不簡單啊。」

九婆婆小聲哼了句。

對面的米大衛壓低聲音問道：「九婆，當真是那個人？」

「錯不了，一定是她。」

「那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們干我們的活，別招惹她就行。」

宋飲聽著兩人對話，目光一直牢牢鎖定在江小奇身上。

廁所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大概率能猜到，只是他不明白，如果江小奇真的來自冰河大陸，以她的能力，得到一張南部大陸的通行牌應該不難，為什麼偏偏要用這種容易被人詬病的方式？難道她還有別的什麼目的？

宋飲又把目光投向那個年輕人。

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很凌亂，扣子和腰帶卻系得很整齊，如果兩人之間真的發生了什麼不可描述的事，倉促之下不可能穿戴這麼完整，而且他自打出了廁所，腦袋就一直垂著，看起來倒比江小奇這個女人還要害羞。

兩人在乘務員嫌惡的目光下，通過掃描儀成功辦理了南部大陸通行綠牌的移交手續。

江小奇回到自己原來的座位，年輕人完成了下車身份掃描后，突然狂叫著衝下黑皮火車。

不少人都被這叫聲嚇了一跳。

「他……他這是興奮過頭了？」有人看著江小奇，一臉的艷羨。

宋飲攢著紙牌，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雲淡風輕，因為感知力強化的關係，他的視力比起普通異能者要強上不少，年輕人衝下車的瞬間，衣領下一條很淡的手指掐痕漏了出來，雖然經過技術掩蓋，卻沒逃得過宋飲的眼睛。

江小奇確實有問題，剛才那一幕哭哭啼啼的戲碼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了他，作為高居東部大陸懸賞榜第三位的異能者，他對自己的能力一向很有信心，當然也僅限於東、南、西三個大陸。

花園城市所在的中心大陸，無盡海域深處的廣澤大陸，極地冰河大陸，以及另外三個黑皮火車無法到達的地區，就不敢拖大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進化能力自然也有大小強弱之分。

年輕人兩步跨出站台，不知道是不是驚嚇過度還是太過興奮，對著那三名畸形種直接撞了上去。

這一撞，年輕人的生機被徹底撞沒了，人還沒站穩，身體就被撕成了碎片，臨死都沒來得及發出叫聲。不過，那兩名絕望中的旅客卻迎來了曙光，兩人瞅著一個空檔，手腳並用的爬進了站台。

被光幕射線覆蓋的火車站台，通過虹膜掃描，能夠準確的分辨出人類，和人類以外的生物。無差別的射線攻擊會在黑皮火車停靠的六個小時內，將所有試圖靠近站台的生物切割成大小一厘米的肉塊。

聽著畸形人吸食骨髓時發出的『咕咕』聲，兩名得救的旅客連頭都沒回，登記完乘車信息后，就癱在了椅子里。

宋飲借著大伙兒的心神都還在車外那幾名畸形種身上，推門進了廁所。

另一邊，正閉著眼睛假寐的江小奇，突然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瘮人的詭異笑容，這個笑容卻被九婆婆三人瞧了個一清二楚。

她果然是為宋飲來的。

藍天家政保潔公司是六大陸排名前十的變異人組織，裡面的成員隨便說出一位來，都足以在東、南、西三個大陸橫行，況且這江小奇很有可能就是化名的蔣小七，那名憑著一己之力，在十一個月內隻身穿越無盡海域的狠人。

余翡翡已經打起了退堂鼓，她還年輕，沒有宋飲那張通行證，有的是時間想別的辦法，可一旦得罪了藍天公司的人，她這條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九婆婆和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她只為求財，二十萬流通幣數額雖然大，總也大不過自己的命。

兩個各自琢磨了一會兒，余翡翡首先下了車。九婆婆看了眼車頂顯示屏上的各站站台，權衡了利弊，也跟著下了車。生物學教授米大衛，把鋼筆轉得跟風車似的，卻沒動，依舊盯著手裡的報紙。

廁所門剛合上，宋飲眉頭就不自覺的皺了起來，他心裡有了個猜測，或許江小奇真的是沖自己來的。

當然她的目的不是為了通行證。

嘆了口氣，宋飲解開腰上的皮帶，在皮帶頭上一個凸起的按鈕上一按，銹跡斑斑的黃銅片彈開，露出裡面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彩色晶片——克金石。

傳聞中，末日世界來臨前，用人類的信仰之力凝結出來的幸運石。

運氣這東西，說起來很飄渺，可宋飲不同，自從十二歲被迫離開復甦之路，踏上這片大陸開始，運氣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能得到一張前往復甦之路的通行證。

他能活到現在，實力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危險來臨前敏銳的感知力，以及那塊克金石所帶給他的幸運。

不過還有一件事九婆婆他們同樣不知道，他並沒有通行證，或者說他曾經有過通行證，現在沒了。他的身份在認證結束后的第九個月，就在他準備回復甦之路的前幾天，作廢了。

至於原因，他猜測應該和十二歲那年被驅逐出復甦之路有關，但具體是為什麼，他不知道，當年知道那件事內幕的人，死了一大半，剩下還活著的就在那條深淵底下，可惜他進不去，即便有了幸運石，他也沒辦法。

收好克金石，宋飲又把江小奇的樣子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最後確定，她的身份應該和九婆婆猜測的一樣，她不叫江小奇，她叫——蔣小七。

一個恐怖又偏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