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磨合期
青天白日,根據日期的排算,其實應該是個晴天,可是就從上個禮拜開始,王佩瓏就沒見過光了,她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覺自己被人裹了大衣抱了出來,一路顛顛地顛到了一處新的地方,並且新房間里陰濕氣很重,似乎被子長久的不曬,都有股犯潮的味道。
被子犯潮還不是最難過的,她難過的是已經到這個時候了,萬顯山還不放過她,他還是要折騰她。
王佩瓏很徒勞地出手攔著萬顯山,想讓他滾遠點:「你、你起開、別碰,別碰我,我要疼死了......啊,我真的要疼死了.....」
萬顯山當然不理她,使出跟人交手的手勁用力去揉-搓她:「不成,你躺的太久,腰上估計是落了點毛病,這瓶藥酒是我叫外面的醫生專門配給你的,今天不按明天還得按,你再逃,總歸還是逃不掉。」
王佩瓏不清楚自己身上是出了什麼毛病,她就只管叫,再有骨氣的也架不住這麼下死手,不管萬顯山是不是好心,反正她是快疼死了。
「疼啊.....疼啊......」
她還是叫喚。
萬顯山大概是在這樣充滿苦痛的呻-吟中得到一點樂趣,下定決心要把她身上的毛病都一口氣治治好。
然而能治的都治了,佩瓏是吃的下的睡得著,那臉顯然是經過反覆的漿洗,一次比一次白,那喉管握著就更是如此,細細的一截,稍微一轉頭都是要憋氣,就怕它自己『咯嗒』一下,折了。
考慮到佩瓏這個身板,也實在經不起更多的外傷和打擊,萬顯山便只好暫且忍耐下脾氣,至少現在不敢再對佩瓏動手動腳,他的力氣他很清楚,好端端地再甩一巴掌,她那個小腦袋不過幾斤幾兩,或許他這邊稍微用點力,這顆小腦袋就保不住了,就給拍飛了。
「你別動,當心大腿上生褥瘡,現在天冷了,這個房間太舊,暫時接不了暖氣。」佩瓏扭的好似一條活魚,且喊疼喊的厲害,身上肉少,骨架還在,且穿的只是他隨手丟過來的睡袍,寬落落地像個燈罩,不扭則以,一扭那該看的不該看的也就順勢都見了光。
萬顯山本無意去看,無奈偶爾掃過幾眼,每一眼都掃的正當其時,那眼神便開始變得幽暗,手底下按的力道越來越重,人也不知不覺變得多話起來,企圖掩蓋他的別有用心,只說:「你先在這裡忍一忍,等我把外面的局面扳回來,我就帶你回去。」
王佩瓏被按的幾乎要神魂出竅,可是萬顯山說了,她又不能不回答他。
她想了想,勉強說道:「....隨便吧,反正眼下我什麼都幹不了了,你其實可以不用管我的.....啊,不要碰我!痛死了啊!!」
萬顯山又來了,就是一邊治她,一邊又恨不得掐死她:「隨便隨便,你他嗎是有多隨便,我怎麼看你屁話那麼多,隨便的話那你飯別吃覺別睡了,我天天叫人來給你打兩針。」說到這裡,他彷彿腦子裡靈光一閃,又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於是立即改變了態度,親昵地靠近到她耳邊:「欸,佩瓏,你聽見了嗎,當初戒的時候是不是難過死了,痛苦死了,現在叔叔重新給你打針,一針下去什麼痛苦都沒有了,這樣我碰你的時候,你也會很舒-服的......你說好不好?」
王佩瓏本來都隨他去了,一聽這話不得了,如果不是體力跟不上,她撞過來這一下絕對能把萬顯山撞出去:「不、不要!你別想再用這種東西控制我......我現在不怕你,我一點都不怕你了,你敢往我身上用這些東西,我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你!萬顯山、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嘖、剛才不是要死要活,現在怎麼又有力氣了,又是裝的?」
萬顯山輕而易舉地把她彈壓下去:「敢情這兩天飯沒少吃啊,聲音聽上去中氣挺足的嘛,我看你倒不是想死,倒是想活的要死。」他扯起佩瓏的頭髮,逼迫她看向他:「你現在吃我用我不算,我還隔三差五叫人過來替你診治診治,但凡長了人心的都該認命了,你還有什麼好委屈的,啊?!」
王佩瓏被他扯起上半身,整個人看著都沒什麼重量,什麼話都沒來得及反駁,就讓萬顯山罵的頭昏腦漲,身-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本來她就身體不好,這下被揉-搓完更是不得了,像被亂棍打了一頓,真是無處不凄慘,她閉著眼都知道自己有多慘。
一張床就那麼點大,怎麼逃也逃不開,她那一口氣喘的急了,差點喘不上來,捂著嘴在那裡蜷縮,發出斷斷續續,聽上去快要咽氣的聲音:「咳、你乾脆.....乾脆直接掐死我吧....咳咳....反正我已經這樣了......」她一直在重複這句話,幾乎要哽咽:「鳳年不要我,你又來折磨我,我現在沒有錢,沒有親人,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
怎麼可能呢。
你不是還有我嗎。
萬顯山多想這樣告訴她。
可惜他這時只是喘著粗氣,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哭。
久違的無力感終於來到。
真是久違了。
掐死她吧,掐死她就完事了,省的還東躲西-藏,唯恐叫別人拿她來要挾自己,他不應該有這麼個弱點,何況佩瓏也說,她是徹底的沒了心氣,如果這輩子都不能從他身邊離開的話,那還是死了比較好,大家都輕鬆。
死不死的不用她說,萬顯山真有考慮過。
照短期來看,佩瓏的確是死了比較好。飛庫
活著,就是操不完的心,以及永無休止,永遠望不到頭的愛恨。
一路糾糾纏纏,從養她開始,怎麼也快十年了。
深深的挫敗,在外從來都遊刃有餘,可是到了這裡,就只剩挫敗。萬顯山也不清楚自己為了這個女人究竟費了多少心事,柳金魁死了,陳康柏死了,現的日-本人那邊驟然朝自己發難,他一邊頂著天大的壓力一邊來照顧她,這些事佩瓏都知道嗎?
他為她做的事情不少了,縱然從前有錯,現在也在改了,他可以摸著良心說自己會改——不過說出來了,佩瓏就會領情嗎?
當初那樣愛過的,怎麼如今就不愛了呢......?
分明自己也不想的,無奈他每次來看她,脾氣都要比上一次更壞一點,他盯著她日益蒼白,日漸枯萎的面容,其實解決的方法很簡單,大家以前是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她只要乖乖認錯,再露出一兩個笑臉,他說不定就心軟,就過去了呢?
佩瓏懂嗎?她懂他的心意嗎?她難道真的就不愛他了嗎?
萬顯山知道他方才是做的過分,不過這還是要怪她,曾經看見林織雲就恨不得撲上去咬人,抱著他不肯他出門......曾經她做的那些事情呢,都忘記了?
時過境遷,林織雲沒了,當初的小元寶也沒了。
眼看佩瓏被他嚇得發抖,感覺下一秒就要發瘋,萬顯山沉默著,又親手替她將睡袍整理好,自己走到浴室絞了一把毛巾,給她擦去滿頭的汗水,擦到時候他清楚的聽到佩瓏的牙根在打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受不了這個,他又心軟了。
「你為什麼就是不肯乖乖的.......」
他嘆口氣,將半死不活的人抱進懷裡,還是千篇一律的動作,還是千篇一律地哄。
既然我肯將你帶回來,把你留到身邊,這就表示我也是愛你,我一直都是愛你——哪怕別人不要你,可我要你啊。
管它外頭天大地大,都大不過這個道理,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類似這樣的話在腔子里來回兜轉,萬顯山最終也是沒能說出來。
他不說,是不想自取其辱。
以前看不出來,現在看出來了,佩瓏那顆腦子裝不下他,她擔心的就只有姓陳的小白臉,小白臉子對她好起來是真好,騙起來是真騙,她在親愛的叔叔身上吃夠了教訓,寧願把全部的希望都壓給她的鳳年——希望落空了也沒關係,鳳年負她,那她就去死。
於是她在他身邊很煎熬,由著自己把她折騰的半死不活。
萬顯山沒辦法,掐死她多好。
可他就是捨不得,沒辦法。
車站出去,四通八達,五天就能到北-平,他身邊的探子已經傳來消息,說陳鳳年剛下火車就有人接應,現在還跟李同利勾搭在一起,已在某高參的引薦下謀到一個機-要秘書的職務——名號是真的大了,比他這個挂名中信的董事長都要大兩級。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
陳康柏的兒子果然沒一個是廢物。
萬顯山清楚,這只是第一步。
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召集力量,抓住一個堅實的山頭,好跟他來算總賬。
陳康柏死的乾淨,陳安年死的也很利落——從頭到尾,都是他主導了這起滅門。
他知道陳鳳年一定會回來的。
未來的事一定會發生,正如他與佩瓏兜兜轉轉,她依舊會回到他這裡。
這是報應,也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