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難堪
萬老闆還在那裡重溫故夢,她自己則正襟危坐,兩隻眼睛盯著桌布,只管把一雙漂亮的杏眼盯成了死魚眼,最好死魚眼威力驚人,能夠抵消她身上一切魅力,那想必就一切太平了。
可惜萬顯山並不給她裝傻的機會,述說一會不見迴音,便又說道:「三少爺待你比我待你還好,嗯?小東西手腳真快,我這裡剛被陳安年攪黃幾筆大生意,你轉頭就跟人家弟弟同居。不聽話,故意要我難堪是不是?」
他恩威並施,審訊人向來是一把好手,王佩瓏不得已地有問有答,只是答案越來越偏向官方,無奈中又夾雜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恨意,終於是把目光轉向他:「萬老闆這話就過頭了,我跟鳳年相識於車站,他喜歡我,正經地打電話來約,我喜歡他,正經地打扮好去赴約,我們倆好不好的,跟鳳年他大哥有什麼關係?」
「跟他沒有,跟我有。」萬顯山故意頂嘴似的,說:「聽說盧明達他兒子請你和坤喜班的鐘寶寶一起跑堂會,你當天就退了人家的紅封說不去,好叫、盧家下的帖子都不肯給臉,膽子那麼大?」
王佩瓏一聽,就很不服氣。
「大就大,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小東西,真沒良心。」萬顯山咧嘴一笑:「沒有我出手叫人把坤喜班壓下去,你以為你這麼容易就能擠進麗都啊~?」
王佩瓏睨他一眼:「我又沒主動求你幫我打出名堂,是你自己非要充這個冤大頭的,跟我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她的眼風勁,搞得萬顯山也對她擠眉弄眼,鷹一樣的視線,山一般的壓迫,結果硬是作出一副受傷的樣子:「所以我說,你沒良心。」
「得了吧。」王佩瓏說:「你們軍政界的人鬥法,我們做戲子的頂好一個都不要摻和進去,你少來這套。」
萬顯山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那他陳康柏算什麼東西,就他的兒子你當個寶,摟緊了不撒手是不是?」
王佩瓏轉過臉來,竟然很認真地點了頭:「鳳年跟我很合的來,我覺得他好就是好。」總之就是比你好。
沖這措辭和語句,她好像故意要惹怒他,分毫不讓地,又接著說:「再退一步講,我既然要鳳年做我的知客,那就不必和別的公子少爺扯上關係了,畢竟我現在喜歡他,他現在也喜歡我,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難道這個也要別人來說三道四,也要別人來管?」
就是這幾句話,她很乾脆地戳到人肺管子上了。
萬顯山臉色驟然突變,慍怒起來,聽她左一個喜歡右一個喜歡,其實剛才說話的時候火氣就很大,這會壓不下去了,更是一路往嗓子眼竄,氣得不得了。
「我他x的偏要管!」
牙籤一彈,他看透了她的偽裝,也不想再從她這裡收穫更多難堪,順手便想抄起一耳光往她臉上扇。
就在快要扇上去時,耳光驟然停住。
丫鬟在樓上收拾,客廳里的王佩瓏看著是低眉順眼,然而動也不動,聲音從腔子里往外擠,是逼急了、恨絕了的模樣:「你扇吧,我今天要是讓你姓萬的再摸上一把,我就拿刀把那塊肉剮了,剮掉半邊肉我都跟你橫到底!」
萬顯山聽完,訕訕地把手撤回,然後從善如流地坐下。
不怪他,他是真打慣了。
差一秒,他都不能這麼收住手。
還好,這一秒收住了,沒鬧大。
其實佩瓏身子骨那麼細,那麼小,他捏一把就沒有了。
以前捏的她老哭,現在不得了,擰眉瞪眼敢大聲嚷嚷,跟他叫板,叫他一百個耳光都扇不下去。
這樣很好,很有進步。
他彷彿活在舊時,一點沒有變,可她卻在離開他的日夜裡一天一變,真叫他眼花繚亂,看不過來。
耳光總算止住,不過火氣沒能止住,萬顯山朝後往沙發背上一靠,有點不是滋味地想,得,她這是給小白臉灌迷魂湯,順帶把自己也給灌進去了,他萬顯山現在地位簡直倒退回十萬八千里,她客客氣氣,不拿他當男人看,只喊他萬老闆;
他就是嚇唬嚇唬她,她不光不知道,還氣呼呼,說要拿刀剮肉,跟自己拚命。
這還唱什麼唱,乾脆別唱花旦,明天就改刀馬旦,她一定在行。
「好、好,我看你是巴得住靠山,借別人的膽跟我做臉。」萬顯山直勾勾地看著她,他這時大約是酒氣順著火氣上涌,又混入了鮮湯打底,於是連說話都開始往野路子走:「不過沒關係,中看又中用的東西我見多了,樓上陳鳳年現在還躺在那裡。」他笑著看向樓上:「我不急,他三少爺的破鞋什麼時候用完,派人過來跟我打聲招呼就行。」
「..........」
王佩瓏聽在耳里,恨都恨死了。
她一向把自己看得很重,幾乎拿自己當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白蓮一般看待,內心裡是決計無法忍受『破鞋』這一類稱呼的。
「我這裡也不怕跟你提前打個招呼。」萬顯山的視線斜斜飛過來,恐嚇中藏的分明是不懷好意:「陳康柏的家業早晚落到我手上,他家有一個算一個,你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