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碧翠投井
趙琮掖甚少在府邸過夜的,這些年怕是難得有一次。今晚,安玲瓏留在這府邸,他算是破天荒地的在這卧房呆了一晚上。
側妃本來這心結慢慢兒打開了,但是見這卧房裡的燭火一夜未滅,橙黃色的,明晃晃的,她又坐了一夜。
以前,這府邸就她一個女人,這四皇子回到府邸,雖是沒有在她那裡睡上一整夜,但好歹也是雲雨之後,才走的。如今,她怕是果真要獨守空房了。
天已經大亮,可是這卧房的門還沒有開,側妃坐了一夜,這下起來,開始打點府邸的事情了。
還有兩日便要迎娶正妃了,宮裡頭禮部派了很多人手來府邸布置幫忙,可她也不能閑著,這府邸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悉數盯著。
又過了一個時辰,這卧房裡頭的門才開了,趙琮掖精神飽滿,面頰硬朗,伸手拍了拍側妃:「這府邸安排,就有勞側妃了!」
側妃面頰疲憊不堪,頷首恭恭敬敬的笑了笑:「應該的!」
趙琮掖等著安玲瓏一塊兒離開了府邸,安玲瓏只帶了一個奴婢來,早上起來后,趙琮掖讓府邸最能幹的十來個奴婢前去伺候,這陣仗定是讓好些人眼紅的。
安玲瓏和趙琮掖共坐自己家裡的轎攆,先是將趙琮掖送到宮裡去,然後才回安府。這一路,京城裡好些人都看著。還未等安玲瓏回到府邸,這風言風語便說了起來。
奴婢買了早點,遞給馬車上的安玲瓏:「小姐,這些商販就會閑言碎語,你還給什麼賞錢啊?」
這馬車上坐著的安玲瓏白生生的雙手,拿著金絲餅咬了一小口,桃唇上揚,這精緻的妝容,將她襯托得越發的水靈了,眨了眨一雙水眸:「碧翠,這倒是不打緊,她們樂意說便去說吧,我高興得很!」
碧翠眸色一怔,這安府的規矩,她怕是還沒有完全熟知:「小姐,若是此事兒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定是要挨板子的!」
安玲瓏吃著金絲餅,心頭甜滋滋的,這碧眸也越發的水靈了,「我本是鄉野長大的丫頭,這是安府虧欠我的,娘和爹爹都不會說我什麼的!」安玲瓏雖是是況府的嫡長女,但是她對自己的養父母感情倒是深厚一些,如今回到了安府,不過是血脈的情分罷了。
對於自己娘親嫌棄自己是女兒身,還在襁褓中,便將自己扔在城郊的寺廟裡這事兒,她心頭倒是沒有過多的在意。其實也是來到這京城裡頭,她才知道,自己爹爹原來,是愛慕自己親生娘親的。養自己的爹爹蘇氏,也並非便是普普通通的農夫,以前則是安府的護衛,是自己生生母親身邊的人。
後來這心思被安宰相發現了,這才被遣出宰相府邸去。在外頭,娶了女子生了蘇炳懷,後來自己娘親生了女兒,也是托他找個男嬰來交換的,而自己的女兒也就是安玲瓏,便由他帶大。
安玲瓏終於知道,自己養父蘇氏,為何對自己比生生父母都還要好,是念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這情分上的。
安玲瓏一路回到府邸,不出她所料,自己母親,也就是原來府邸的二姨娘——郭氏早就候在門口了,如今她是當家夫人,瞧著自己女兒吃著金絲餅回來,一臉還笑呵呵的,氣得臉都綠了。
「如今你再不是以前的鄉野村婦,這言行舉止可得注意一些,切莫再這般輕浮!」郭氏這手裡頭本是拿著鞭子的,見安玲瓏身量嬌小,比她都足足矮了一個頭,這心頭又一軟,畢竟過去是她虧欠了她,儘管家裡頭的規矩擺在這裡,可是這手上的鞭子,是如論如何都下不去手的。
安玲瓏知道這點兒,乖巧的解開了披在肩頭的披風,只著一件碧色的衣裳,將這面頰襯托得越發的白凈了。這墨畫般的青絲,從肩頭隨意的披散至盈盈一握的腰際,溫婉又清秀,桃唇咧開捧著一盞茶:「娘!喝點兒茶消消火,女兒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
郭氏接過手裡頭的茶盞,眉心一擰,一轉頭,這頭上的珠釵也跟著輕輕搖晃起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不應該在琮掖府邸過夜,畢竟你們後日才大婚!」
「我們安府豈是懼怕這點兒流言蜚語的,再說了,這琮掖府邸的側妃病中,我服侍一夜,這是好事兒,娘怎麼說是我去會未來的夫婿去了呢?」安玲瓏眸色撲離,伸手拉著自己母親郭氏的胳膊,嬌嗔道。
這郭氏一聽,這才寬心了:「原來,你昨兒夜裡,是去服侍四皇子的側妃了啊!」
「不然,娘以為我去幹什麼了?」安玲瓏見自己母親氣已經消了,笑呵呵的,拉著她一塊兒坐下來。
郭氏半信半疑,扭頭瞧了一眼安玲瓏帶去府邸的奴婢,見她低垂著頭,默默不語,這心頭也便有了答案,面色又一沉:「玲玲,是娘親對不住你,沒有好生帶著你,這四皇子雖是和咱們安家一條心的,但是難免會欺負你,日後你還是自己多長個心眼兒!」
「娘,咱們安府家大業大,爹爹又有謀略,咱們安府的女兒是不會被欺負的!」安玲瓏才來這京城半年,但是這郭氏卻覺著,她一點兒不像是鄉野長大的姑娘,似乎沒有那麼純粹天真。
可她不知道,這三年來,蘇覓到底是怎麼過來的,如今的她再不是那個純粹的鄉野丫頭了。這抽絲剝繭的痛楚,每每午夜夢回的時候,還是會被噩夢驚醒,還是會整宿整宿睡不著。
「你回去歇著吧!」郭氏這眼眸中,有一絲失望的神色閃過。
安玲瓏行禮,告別了自己母親,便回自己房裡去休息了。到了房裡,見跟著一同去的奴婢柔柔弱弱的樣子,她伸手便是一巴掌:「你去雜役房做事吧!」
這碧翠緊忙跪在地上,眼淚珠子巴巴兒的往下簌簌直掉落下來:「大小姐,你就讓我在這府邸伺候你吧,今後我保准事事聽你的!」
「你拿著安府的俸祿,自然是要聽母親和父親的,我知道我的什麼事情你都要給母親稟報。可我安玲瓏就是覺著你你稱心如意,這樣不順著我的人,我是一概不用!」安玲瓏打完人後,這手有些疼,手掌都泛紅了。
碧翠知道自己錯了,這府邸的雜役是生不如死的地方,而且都是男女混合住在一間屋子裡,男多女少,她才十四歲,定是要吃虧的。
這府邸的雜役,都是各個府邸犯了錯的人,整日里做的便是挑糞擔水的活兒,這女人么,一般是各個府邸,引誘少爺的人,所以並不多。
安玲瓏坐在椅子上頭,昨兒夜裡,是一夜裝睡,這時候困得很,一雙疲憊的水眸,盯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碧翠,眼眸里沒有半分的憐憫:「收拾東西,自己去雜役房吧!」
說完,安玲瓏便打著哈欠,站起來朝卧房去了。在安府,她住在玲瓏閣。這玲瓏閣是她回府後,安宰相特意為她修建的。這氣派不輸宮裡頭皇上的公主,為的便是彌補這些年的虧欠。
這玲瓏閣裡頭,雕梁玉砌用的都是最好的,金絲銀線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就連平日里用的杯盞,也都是羊脂玉做成的。郭氏還是覺著虧欠自己這女兒,安宰相便給了安玲瓏隨意支配府邸庫房的權利,讓她自己喜歡什麼便添置什麼。
可是,半年來,安玲瓏是一次都沒有支配過府邸的銀錢。這每日里,安宰相和自己婦人郭氏,但凡有一點兒好的東西,也是都往這玲瓏閣裡頭送。若不是參加了這次四皇子選妃儀式,被趙琮掖看上了,欽點為自己的准側妃,這來安府提親的,怕是要踏破安府的門檻。
安玲瓏睡在絲絨床榻上,這床榻軟綿綿的,舒服得很。伸手將被褥蓋上,伺候起居的奴婢放下粉色的金絲帘子后,便點了安神香,出去了。
這一覺,安玲瓏睡得倒是安穩,沒有做噩夢。昨兒夜裡,是她這半年來,第一次熬夜。還是要提防著趙琮掖,那般狡黠之人,安玲瓏心頭,還是有些隱隱顧慮。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這玲瓏閣的奴婢聽見床榻上的動靜,緊忙端著熱水熱茶前來伺候她起來。
睡了一覺,方才打碧翠巴掌的手還在疼,扭了扭脖頸,這春日裡有些慵懶,這嬌粉的海棠花,正好從雕花窗格旁探了進來。
「翠堂,碧翠去哪裡了?」安玲瓏坐在鋪有軟墊的椅子上,看了看銅鏡中自己的面頰,粉撲撲的,雙眸還帶著些許睡意。
翠堂就跟沒有聽見一般,只是麻利的給安玲瓏穿上衣裳,又拿起雕花羊角梳來梳頭髮。
「你是沒有聽見嗎?」安玲瓏有些不耐煩了,又責備了一句。
「不……不是這樣的,只是夫人交代過這事兒還是不要在玲瓏閣說比較好!」
安玲瓏眉心一擰,這棕色的水眸一怔:「什麼事情?」
翠堂緊忙跪在地上,但是卻不悲不喜,也不害怕:「碧翠方才投了府邸後院兒的井,已經死了,屍首剛才送出了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