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闖女閨
映雪聽到動靜趕來時,在後花園正撞到自家小姐,可她沒敢上前迎接。
小姐臉上的蒼涼與冰冷,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就像是經歷了險惡與生死的滄桑之人,已對天地間所有事都厭倦了。
蘇荷餘光瞥見一抹鵝黃身影,抬眼看到自己的丫鬟,便對她招招手,「過來扶我一把。」
「小姐這是怎麼了?」映雪如夢初醒,這才發覺她額頭上冒著許多冷汗。
蘇荷被她扶到小院,趴在榻上掀開衣裳,在銅鏡里看到了那道淤血的青紫傷痕。
老夫人下手還真夠重的。
「那些人越發不把小姐放在眼裡了,這幾年來,小姐已小心在偏院躲著不出去,沒成想今日還是沒躲過他們的整治。」
映雪為她塗抹藥膏,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姨娘在天之靈,不知會有多心疼。」
「是我大意了,我明知老夫人對我厭惡至極,就不該貿然相信福嬤嬤的話,好在此事已經過去了,我休養兩日就會好。」蘇荷淡然安撫,掩下眸中所有複雜。
長房算好的,梁氏和蘇清從不屑於整治她。
倒是老夫人覺著做丞相的兒子就該高風亮節,有個青樓女子生下的女兒,是蘇遠卿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
映雪難受的直嘆氣,「不論前院發生何事,小姐千萬不要再摻和了,奴婢只願小姐待在這方小院里,日後過得平安喜樂。」
話音剛落,院門突然發出砰地一聲響。
「人呢?丫鬟死哪去了?!」
蘇荷微眯雙眸,拽過洗得發白的被子蓋在身上,「福嬤嬤。」
福嬤嬤大搖大擺的進來,嫌惡的瞪了映雪一眼,「我都來半天了,就不會出來接?」
「嬤嬤快坐,我給您上茶。」映雪強顏歡笑的迎上去。
「坐就不必了,我來給三小姐傳個話。」福嬤嬤掃了一眼四周。
桌椅板凳倒也齊全,只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裝點之物,比她住的地方還破舊冷清。
蘇荷強撐著起身,「嬤嬤請講。」
福嬤嬤翻了個白眼,「老夫人說了,你一身陋習沒人管,性子也刁鑽刻薄得很,從明日開始抄寫女訓百遍,也好好學著怎麼做個大家閨秀!」
話落,蘇荷只是低垂著眉眼,映雪更是表情古怪的咬著唇。
「怎麼,三小姐不服?」福嬤嬤冷眼掃去,話中滿是威脅。
蘇荷輕輕笑了,淡然道:「自然是服的,不過老夫人也得明白,就算我抄寫再多的女訓也成不了大家閨秀。」
福嬤嬤聽得一愣,繼而冷笑道:「你這是在挑釁老夫人的權威?到這個份上還不服管教,待我稟了老夫人,定讓她老人家狠狠責罰你!」
說罷,她氣沖沖的轉身就走。
從前被欺壓都不敢吭的卑賤女子敢頂嘴了,這讓她如何忍得!
「嬤嬤儘管去稟報。」蘇荷不慌不忙的開口。
福嬤嬤驚詫的回身,「你,你這是何意!」
「嬤嬤當旁人都是啞巴呢,你能在老夫人面前說我的不是,難道我就不能告訴大夫人,你和二房設計讓大姐姐出醜的事?」
蘇荷微微勾唇,眉眼間多了幾分清冷的笑意。
她不想爭,也不想惹事。
可偏偏有人上躥下跳時,還要順帶著踩她一腳。
蘇荷是想求個清凈,但也不會一味忍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忠於老夫人,從未和任何人聯手陷害大小姐!」福嬤嬤臉色大變,嚇得全身都在發抖。
蘇荷漫然點頭,「那我也聽不懂嬤嬤說的話,不知你讓老夫人狠狠責罰我是何意。」
此話一出,福嬤嬤頓時攥緊拳頭。
這小丫頭片子是在威脅她呢,可相比給老夫人告狀,和二小姐聯手給長房使絆子的事要是抖露出來,她絕沒有好果子吃。
想到梁氏雷厲風行的手段,福嬤嬤憋得臉色鐵青,「這回我就不與你計較,你給我等著!」
說罷,她惡狠狠剜了蘇荷一眼,幾乎是落荒而逃。
映雪早就看呆了,繼而擔憂的直皺眉,「小姐這麼威脅福嬤嬤,從今後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這幾日她不敢貿然生事,你先下去吧,我先睡會。」蘇荷疼得嘶了一聲,慢吞吞的側身躺下。
映雪為她掖好被子,站在榻邊靜默良久,這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小姐性子恬淡不愛爭,卻也不會一味退讓,能在丞相府獨善其身就夠了。
……
夜深。
偏院一如既往的冷清。
院里清竹和海棠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不斷晃動的陰影打在窗上,影影綽綽的像鬼影。
蘇荷伏在桌案上,借著燭光專心抄寫女訓,對夜夜如此的寂靜已經習慣了。
這時,窗外突然響起啪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打在了窗框上。
她揉揉酸痛的雙眼,起身想要把窗關緊,一顆石子突然從外面飛了進去,準確無誤的落在桌案上。
蘇荷微微蹙眉,想也不想的推開窗,借著微弱燭光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黑影,「誰?」
窗外響起低笑,黑影慢慢走到窗前,露出一張俊美清貴的臉,「為何不覺得是鬼?」
「鬼身上可沒有這麼好聞的檀香味。」蘇荷後退兩步,一臉的警惕。
她沒想到攝政王會找到這來,難不成是來找她算賬的?可她分明救了這個男人的命。
周景寒勾唇,撐著窗檯利落的翻進來,隨手拿起宣紙,「你確實該好好學學女訓。」
「王爺夜闖女閨,就是為了奚落我的?」蘇荷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啪地關上窗。
周景寒也不惱,只是抱著胳膊細細打量她這屋子,頭回有些懷疑夜影的情報不準確。
這種地方真是相府小姐住的地方?比他喂馬小廝的屋子還簡陋。
蘇荷等了半晌也等不到回應,又露出了標準的假笑,「王爺今日是來謝我救命之恩的吧?這是我應該做的,您不必費心跑一趟,請回吧。」
「你在相府不受待見,卻會治病救人的醫術,本王很好奇你跟誰學的。」周景寒徑直坐在桌邊,絲毫沒有離開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