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趕人
夏瑤覺得張妮兒像只會變身的小怪獸。
歐陽洵在時可可愛愛，一會軟萌一會嬌弱；歐陽洵不在時搖身一變，張牙舞爪青面獠牙。
這不，現在就好像她是被欺負的那個，唯唯諾諾斷斷續續做著解釋。
夏瑤：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歐陽洵一直默不作聲，將夏瑤抱上床，脫下鞋，蓋好被子。
「哪裡疼？」
他給她掖好被角。
「我沒事。」
夏瑤瞧出了歐陽洵的怒氣——大部分人都不太能發現歐陽洵的情緒變化，偏偏夏瑤，格外敏感，有時甚至單靠嗅覺都能覺察出一兩分。
現在他嘴角綳得又緊又直，沒有皺眉，但眉頭很明顯是緊繃的。
夏瑤不想他因為自己情緒變差。女生間的雞毛蒜皮，何必牽扯一大男人進來。
看著夏瑤，他向來都是心情好的，眉眼間蕩漾著笑意。此刻，周遭散發的寒氣給清冷的氣質添了幾分涼薄。
「說謊。臉色都發白了，唇色也是。」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溫柔。
「那給我止疼片吧。」
只要麻痹痛感，她又是一條好漢。疼痛的加劇能帶出很多副反應，而那些副反應，比疼痛本身更加難受。就好比原來只是挨打，現在連打帶擰還要掐。
「止疼片有副作用。先喝點熱水卧床休息，受不了再吃。我陪著你。」
夏瑤剛想反駁，等到受不了就來不及了，但最後四個字讓她把話咽了回去。
飯圈有句俗話：演唱會能治病。
飯圈還有句俗話：愛豆包治百病。
所以說痛經，都不能算毛病的毛病，有愛豆，誰還要止疼片！
此話不假。
***
夏瑤曾經在演唱會前夕得流感發高燒，可是門票在兩個月前就買好了，她沒有不去的道理。
買門票的廝殺大戰從傳出流言就開始，爭先恐後付定金佔位置，一出官宣，不等官方出票價，錢跟草稿紙一樣嘩嘩嘩付餘款送黃牛，唯一的要求：黃牛你一定要給我一個好位置！離哥哥最近的！
只要不是死了，演唱會就肯定要去看！有粉絲曾誇張的說：我就是死了也能撬開棺材板去看我哥哥的演唱會。看完躺會去。
那天周五，下大雨，她放學，家也不回，瞞著爸媽發燒的事情，直奔演唱會。
其實她下課時距離開場還有兩個半小時，但她要去場外享受氛圍：到處都是粉絲和應援物小攤，愛豆的演唱會就是粉絲的嘉年華，或者說朝聖，每個人絕對是洋溢著過節的喜悅——不，過節都沒那麼開心。
晚飯她是草草解決的，所以等到就座，即將開場的時候，她又冷又餓，燒得有些頭暈，連自己都開始擔心，怕撐不過演唱會。
結果呢？當照明燈關閉舞檯燈亮起，音樂聲響起，歐陽洵伴隨著一浪高過一浪的尖叫出現在舞台正中央時，她直接激動出一身汗……
高燒？不存在的。
兩個半小時的吶喊和蹦蹦跳跳，然後一身輕鬆，意猶未盡，極度亢奮地回家。流感？高燒？當晚她就停葯了，後面幾天也沒再用上。
還有粉絲說一到歐陽洵發歌的時間，她準點從病床一躍而起奔向電腦打榜；有一場演唱會後出走了半年的姨媽意外到訪的；有扛著急性腸胃炎去看演唱會，之後跟個沒事的人一樣去跟小姐妹吃火鍋的……
愛豆真是人間華佗。
此刻活華佗就坐在夏瑤眼前，服務於她一人。天地良心，怎麼好意思生病！連病都不好意思。
***
「好。」她接過歐陽洵遞過來的水杯捧著暖手，乖巧應聲，睫毛垂下來，投下兩道陰影。皮膚因為沒有血色，白紙一樣，病態，卻有點像個洋娃娃。歐陽洵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頭髮。
轉過身面向張妮兒，剛因為照顧夏瑤升起的幾分人間煙火瞬間消失殆盡。
「把夏瑤的東西全都整理好。」
是冷冰冰的命令，不容商榷。
「損壞了多少，自己點清楚，寫下來。」
「洵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太衝動了。我是為你著想，我都是為了你才這麼做的！」
張妮兒眼裡噙著淚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冤枉了。
「她憑什麼睡你床上！乾媽不會同意的！洵哥哥你才認識了她多久！你別被她騙了！萬一她爆你黑料，萬一她是別家派來的間諜！她……」
張妮兒像是解題突然找到思路那般，抓住這個「陰謀論」不撒手了，將黑粉會幹的事情和私生飯的所作所為在她口中都變成了夏瑤正在、或將要企劃的陰謀，聽得夏瑤頻頻扶額。
不過，話說回來，這大姐對飯圈套路還挺熟悉？那撕逼能力為毛還這麼弱？不應該啊。
夏瑤打量地看著她，遭來她一個瞪眼。
「張妮兒，適可而止。」
歐陽洵的語氣已經滴水成冰。他的聲音真的可以做到這點。
夏瑤想起了他前年的專輯主打，暗黑系哥特式曲目《撒旦傀儡》。音樂本身已經夠有震懾力了，歐陽洵聲音響起的那瞬間，讓人居然不寒而慄。發teaser那會明明在夏天，夏瑤愣是聽出一身雞皮疙瘩，廣大網友也是。
當時粉絲忍不住擔心。你撒旦就撒旦，你要搞個哥特式也就搞吧，可是拜託也考慮一下市場。要不要這麼虔誠地實實在在……
就像一個用料十足，一口能噎死人的司康餅——不愛吃司康的人是接受不了的。不如來個鬆軟的麵包，男女老少都能接受。
結果全曲一出，空降國內外各大榜單之首——詭異靈動的音樂，吸血鬼般低語的歌聲，一旦熟悉了這氛圍，聽眾就會著了魔般被這股旋律和嗓音帶走，反覆播放百聽不厭。
吸血鬼、撒旦文化在歐洲一直經久不衰，國內這幾年也開始出現熱潮，這首歌簡直是百搭各種電影電視劇吸血鬼名場面的bgm！在油管、b站被掄到瘋狂，飛起。
但再高質量的剪輯，也比不過為這首歌量身定製的MV，和這首歌里的MV男主，歐陽洵本人。
在吸血鬼和偽裝人類兩個角色間切換，造型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艷迷人，沒有哪個吸血鬼，可以和歐陽洵版媲美，可以有他十分之一的魅惑，邪惡，性感；而人類角色，又完美將病態、陰暗和貪婪融為一體。
這首歌為他帶來了不少片約——結果嘛，可想而知。
當時不少粉絲哭喊：老娘把血都給你，球球你鯊了我吧！！！
夏瑤每每看到這類評論都會笑出聲——雖然她心裡也有類似的想法。
現在的歐陽洵就有點「吸血鬼」上身，夏瑤不切實際地想。希望他永遠別拿這語氣對她說話。
「先前怎麼警告你的？」
「別動她東西，更不能……更不能碰她的人。」張妮兒被嚇得說話都不利索。
她後悔了。她之前還希望歐陽洵對她能有點情緒。現在他有情緒了，極度不滿，眼神像道漆黑的懸崖，她害怕得口乾舌燥。
夏瑤不禁好奇，先前發生了什麼，已經需要警告了。可這氣氛，她不如保持沉默。
「還不趕緊。」
張妮兒趕緊蹲下來開始收拾，打掃，動作小心翼翼，生怕發出的聲音太大又遭來不滿。
歐陽洵就這麼一動不動，筆挺地站著，像是在監工。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
張妮兒遞過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是用記事本寫的清單——都是被她砸壞的東西，瓶瓶罐罐，護膚的，化妝的，加起來有個四五千人民幣。
「發給我。」歐陽洵冷冷的，不多說一個字。
「還請張小姐去買。歐陽洵沒這義務，而你，有這責任。」
一直沒出聲的夏瑤這會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公事公辦，由不得她張妮兒說個「不」字的態度。
張妮兒神色一變，又想吵起來，瞥到歐陽洵的目光，像個猛地被扎爆的氣球。
「帶上行李，去買。放門口，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