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起風了 第六十五章 雪嶺僅留此一人
少年與老盧虎口脫險。
老吳被宋鴻一掌斃命。
此時的山洞內,唯有三人。
少年看著橫躺在地的老吳,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有些想哭,不知道是因為胳膊被老虎嘴中破碎的斷齒劃開的傷口,還是因為老吳的剛才的那番話。
又或者是他真的捨不得老吳。
「我救了你!」
宋鴻將老吳的屍體用一隻手,拖向角落。
「可是吳哥他...」
少年說了五個字后,猶豫了下,低著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老盧對著少年猛得搖了搖頭。
「可是他剛才想要你的命,你看不出來嗎?」
少年把頭抬起來,堅定地說道:「將軍,您不是說過,只要是您的兵,您就會救嗎,吳哥也是您的兵,您這樣做豈不是自相矛盾,況且,他可能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一抹陽光,不偏不倚地照在少年的臉上,讓少年帶有些淚珠的眼睛,顯得比那陽光還要明亮。
宋鴻沒有看著直視自己的少年,可能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他,或者是少年眼中的光讓他不敢直視。
三人像往日一樣,沉默不言,今日不僅是為了節省體力,更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那隻黑熊又過來了,像前幾日一樣,悄然無息的到來,窺探著洞內,又離去。
不過今日讓這隻黑熊覺得奇怪的是,只有三個人在動,少了一個,還有那隻以前經常與自己打架的老虎,竟然死掉了。
它想著以後生活少了些有意思的事,不由得叫了兩聲。
這聲熊叫,洞內的三人聽到了,洞外的人也聽到了。
......
......
「成將軍,前方就到雪嶺深處了!」
一支約莫三十人的隊伍前,一名衛國士兵,正在彙報著。
騎在一匹黑馬上,為首的將領,是一名相貌平常的青年男子。
可眼觀此人身上的五冠襟帶,足矣證明此人並不像他的相貌那樣普通。
成慶芝望著白茫茫一片的連綿山嶺,緩緩開口說道:「景國里也只有這個宋鴻有些分量,進了雪嶺后,逃了百餘里,竟還沒有找到他!」
「稟將軍,雪嶺內可以走出去的路,皆以派人把守,宋鴻等人插翅難逃!」
成慶芝看著南邊說道:「景國現在把長安守了下來,東越與西涼皆以納入囊中,席芳不日則至,咱們要快些了!」
成慶芝在進山深處時,心裡念道:「宋鴻,希望你還沒死,成宋之爭,就在這雪嶺內,分個高下吧!」
宋在躲,成在尋。
世人皆知成宋二人,皆為當世名將。
宋若回景,成則敗。
成若覓見,宋則敗。
兩位名將,竟要以這躲貓貓的遊戲來比較孰強孰弱。
......
......
三日過去,現在只剩下一張虎皮了,少年看著宋鴻,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沉默了。
少年現在身上多著老吳的衣服,起初他拒絕了,但後來還是順從了。
回暖后的雪嶺,冷得更厲害了。
洞內沒了食物,只能嚼食那張虎皮了。
宋鴻熟練的用那把槍頭,分成三份,作為今明兩日的食物。
少年與老盧也熟練的接到手裡,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事。
少年細心的發現自己的那張虎皮,比其他二人的大了很多。
他拿起來想要跟宋鴻交換,宋鴻沒有理他,隻身走到角落裡,用槍頭在地上划拉著,似乎在畫著地圖。
老盧緊接著跟了上去,留少年一個人在原地。
在這無人問津的山洞外,衛國與景國一邊派使臣互相交涉,一邊又在摩擦交戰。
成慶芝隊伍的搜尋,也未曾停止。
又過了五日,少年被外面衛國將士的兵馬聲驚醒。
他緊張得,又自然的,抱住身邊老盧的胳膊,卻發現一片冰涼。
老盧死了。
不知道是被凍死的,還是餓死的。
宋鴻似乎已經知道此事,面無表情的看著少年說道:「別出聲,成慶芝在外面!」
少年分明看見了他臉上的淚痕,可宋鴻還在裝作無事,他心想可能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吧!
外面的聲音小了,成慶芝的兵馬走了,少年開始大聲哭泣。
老盧在那日分完虎皮的夜裡,偷偷的又在少年的身邊多塞了一塊。
少年覺得都是自己的錯,老盧要不是因為他,也不會斷腿,那麼身體也不會這麼虛弱,那麼也一定不會這麼悄無聲息的離去。
少年用老盧的棍子,在山洞深處,慢慢得刨開了一個很淺,剛好把人放進去的土坑。
他回來扶起老盧的時候才發現,老盧的身子底下,有著一塊除了一排牙印外,完好無損的虎皮。
這是老盧留給他們二人繼續活下去的東西,老盧知道自己直接給這二人,定會被拒絕,所以不如就這樣留給他們。
埋葬老盧后的三日,兩人終於再次開口說話了。
「將軍,其實我很仰慕您!」
宋鴻聽著少年的話,詫異的問道:「為何這麼說?」
少年有些羞愧的說道:「我知道您那天做的是對的,可我真的不忍心,您一直以來都是那麼沉穩慎重,做事從未有過半點兒差錯,就連在這洞中,您還在規劃著出山的路線!」
宋鴻愣了一下,把地上一條條的線,用腳抹掉。
「可將軍,怪路遠不能陪您走得那麼遠了!」
宋鴻再看向少年時,少年用那柄槍頭,插入自己的腹部。
宋鴻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怒喝道:「混賬,你瘋了嗎?」
少年又露出那暖陽般的笑容,回道:「將軍活下去的話,比我們有用,老盧是這樣想的,我也是這樣想的。」
說著說著,少年從背後腰間,掏出那老盧留下的半張虎皮,他也沒有吃,都留給了宋鴻。
外面又傳來了陣陣兵馬呼嘯聲,少年學著宋鴻前些日子的語氣說道:「別說話,成慶芝在外面!」
「嗒」
一滴眼淚像雨水砸在頑石上,發出了聲音。
山洞今日內,只剩宋鴻一人。
宋鴻用嘴撕咬著虎皮,另一隻手,托起了少年,往洞深處走去。
他把少年放在老盧的墳旁,繼續嚼著有些令人生嘔的虎皮。
他抬起自己的手時才發現,沾滿了少年的鮮血,他剛要抹掉,然後停了下來。
他把手指緩緩的送入自己嘴中,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