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起風了 第七十三章 法治
看著那已經破碎掉的牌匾，七零八落的散在衙門口的地上。
席遠修的心不禁咯噔了一下，袖內的手忍不住攥成拳狀，微微用力，然後搖了搖頭，手緩緩鬆開。
劉驍則是頂著有些因為發怒而紅潤的臉，看向四周圍觀的人。
有的人在幸災樂禍，有的人在躲閃著劉驍的目光，有的還在冷嘲熱諷，總之，離得很遠，並沒有人過來。
五十名虎衛依次排開在外，將那些圍觀的人群驅散。
席遠修蹲在地上，將一塊塊的牌匾碎木拾起，堆成了一堆。
「修哥兒，一定是剛才那些人乾的，咱們收拾好后，把他們挨個抓到衙門裡，讓他們好好吃上幾天牢飯。」
席遠修擺著手說道：「隨他們吧，我不想在回京前節外生枝了！」
劉驍見席遠修還蹲在地下忙活著，也跟著他一起收拾。
片刻后，門前的木屑碎渣，都被堆在了那僅有的石獅子邊，然後席遠修一把火，給燒了！
劉驍弄不明白席遠修在做什麼，就算是不找這些人的麻煩，起碼這也算是證據，這麼一把火燒了，就什麼都沒了。
過了好一會兒，石獅子已被熏黑，石獅子底下堆滿了被火焚燒后留下的木炭。
席遠修起身，來到門前，打開門上的門鎖，推開后才發現，滿院狼藉。
整齊的磚瓦，被石子砸成碎片，院子里到處都是果核，爛菜葉，還有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污水。
連後院那棵銀杏樹上，都是斧頭劈砍過的痕迹，涼亭也只剩下了四根柱子。
席遠修看到這，快步走進屋內，看著被砸碎的書桌，放到的書架，還有鋪了一地的書籍，終於是有了些怒火。
但席遠修還是在儘力平復著自己，不緊不慢地將書桌收拾起來，放在門外，將書架扶起放好，把那些被弄亂的書信，收放在床上。
劉驍此刻終於忍不住了，趁席遠修正在整理屋子的功夫，他拿了根棍子，衝到大街上，大聲破罵道：「敢做不敢當的孫子們，有膽的就站到你爺爺面前，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現在都給我站出來，別讓我自己去...」
就在劉驍憤慨激昂的怒罵著那些離老遠的人們時，一個粘著泥土的爛菜梆，從遠處飛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腳下。
劉驍現在本就在氣頭上，於是提起手裡的棍子，走到人群前，可定睛一看，竟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劉驍把棍子扔在了一旁，費力的蹲下身子，摸著小女孩的臉問道：「你為什麼要拿東西扔我？」
小女孩見剛才劉驍扔下的棍子，怯生生地說道：「娘親說...」
小女孩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大聲說道：「娘親說你們兩個都是壞人，是你們讓爹爹賺不到錢，不能讓阿妞吃飽！」
這名叫阿妞的小姑娘，被身後一個滿臉通紅的女人抱起來，躲進了人群後面。
劉驍有些失望，他低著頭，但卻笑出聲來。
「我與修哥兒查案，就是壞人，那麼你們這些人將衙門弄成這樣，難道就叫好人嗎，看來那位果然說的沒錯，你們這些人本就不該理會，還是自生自滅的好！」
劉驍耷拉著腦袋，撿起那根棍子，往回走去，臨進門時，回頭看了眼還在議論紛紛的眾人，慘淡的笑了笑。
......
......
午時已至，在席遠修與劉驍的不停忙碌中，總算是把屋子內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席遠修看著還有些頹然的劉驍，緩緩開口道：「他們本都無錯，不過是在迷茫中找一個可以發泄的方式！」
劉驍不解地問道：「那麼他們就可以做出這些違反法治之事，你之前也是在大理寺任職，景國的法，想必你比我們這些人更清楚！」
席遠修隨意翻著書說道：「陛下雖然有時糊塗，可他改武治為法治這件事情，我還是很認同的，以法治國，不過才短短十餘年，目前成效有限，所以有些事情還是不能依法來辦！」
劉驍譏諷道：「那豈不是無用！」
席遠修回道：「並非無用，可若是此事依法辦理，你知道會是什麼後果嗎？」
劉驍搖搖頭，他雖然做了席遠修六年的貼身師爺，可是他從來不去研究這些東西。
「若是依法，就會將今日在場所有的百姓，全部處死！」
劉驍聽到此話，有些震驚，他未曾想到景國的法竟是如此苛刻。
破損官家的東西，無疑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臉，有辱皇家顏面的事，按律當誅。
所以也曾有人說過，景國的法，倒不如說是除了李家外的法。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李家從未這樣說過。
「若今日我真聽你的，把這些聚眾滋事的人全部抓起來，只要此事傳出去，想必瓢城會被活生生殺成一座鬼城！」
屠城之事，李家的人從來不會手軟，李家的鷹犬，有過之無不及。
「可屠殺手無寸鐵之人，想必軍中將士定會不從！」
「師爺，若這些都算在軍功里，想必是你也會拿起屠刀。」
劉驍不敢相信地說道：「那些被百姓幾乎奉為廟中神明的軍人，其實也不過是貪戀軍功政績的俗人？」
「世上哪裡有那麼多聖人，大部分只是為了社稷而造出的聖人，被邊關百姓譽為軍神的趙衛，其實是個結巴，若是說出去后，他在百姓心中，想必也會漸漸失了地位，不過這些都扯遠了！」
席遠修緩緩合上書繼續說道：「若是有了屠城一事，你覺得還會有多少人肯讓我入長安！」
劉驍恍然大悟，若是因為席遠修的原因，屠了城，恐怕不只是京城百姓恐慌，還有那些站在席芳對面的官員們，甚至是參與到當年案件里的人。
劉驍不再多說，出了屋門，頂著烈日，默默收拾起了院子，不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席遠修順著窗子，看著破亂不堪的院子，拿起了一張信紙，在上面開始工整的寫著字。
二人彷彿今日之事從未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