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向死而生
肉褶藤蔓受到『騎士的榮耀』上面聖光的烤炙,猶如魷魚一般一觸即潰,發出憤怒的啞嚎。
這些肉褶藤蔓相當於怨僧侶的星痕具現外延,路岩的斬刃之痛尚可忍受,這些烤炙,讓它們疼痛、憤怒。
許海,這個跪下乞憐的人,竟敢對它動手!
肉褶藤蔓席捲,朝許海纏繞過去。
許海此時心繫路岩的安危,滿心慌亂,猶如即將失去母親的孩童,哪還有半分戰鬥之姿。
許海毫無章法的劈砍扯拽藤蔓,幾乎哭嚎地喊著:「路岩,你還不能死!你給我活著!活著啊!」
肉褶藤蔓纏繞在許海身上,許海似毫無所覺,依舊在奮力扯拽,在藤蔓中尋找路岩。
『失控』,讓許海的精神變得偏執、無序。
心底的執念在操控許海的思想,他已然沉淪,失去了自我。
怨僧侶可能經歷過無數人性,卻絕無法推測到許海的執妄。
只能操控肉褶藤蔓控制許海,制止許海發瘋。
「滾開,你們給我滾開!」
許海忽然大怒,渾身爆發熾烈光芒,一劍劈出,聖約十字朝前方席捲而去,目之所及,肉褶藤蔓被灼痛,迅速逼退。
漸漸……露出了其中的路岩。
許海身纏肉褶藤蔓,凝望路岩,猶如凝望著心愛之人,滿臉患得患失,跌跌撞撞走向路岩。
死了?
還是沒死?
許海心懷最後一絲希冀,朝路岩走去。
許海伸出手,想要去觸摸路岩,似是觸摸離去的摯友、愛侶。
突然……路岩睜開了眼睛。
虛夜之影!
快若閃電的波痕穿行,黑霧中斬刃探出,路岩左手死死按住許海的右臂拳劍,斬刃星刀,貫喉而入,透顱而出!
路岩雙瞳燦若星夜之輝,冷冷盯著滿面驚駭的許海,毫無感情地道:
「記不記得,《秘能啟示》第一句話。」
「『心念偏頗者,將自墮詛獄。』」
許海「嗬嗬~」幾聲,喉嚨處的斬口滾落汩汩鮮血,嘴角同樣溢出鮮血,望著路岩。
突然……笑了。
許海笑涎血水,嗓音嘶啞:「還打算…殺死你之後…勸降黑土城……加入這裡。」
「那樣……我就不是叛徒……而是……黑土城的…英雄。」
「到死才明白…山豹不與虎謀,我只是因為恨你…做了錯誤的決定。」
「以前不懂,總以為可以回頭,現在才知道,有些事要用一輩子去彌補。」
「路岩,我還是…輸給了…你!」
「去吧…踏著我的屍體…去成就你的盛名。」
許海滿面鮮血,咧開嘴笑著,看著路岩。
笑容里有不甘,有嘲弄,有仇恨,有詛咒。
「許海,我從沒當你是對手。」路岩語氣平淡,眼裡忽然泛出悲哀。
悲哀,是對命運的無奈。
同窗十幾載,同袍相殘,手刃舊人,任誰都會無奈。
但聽在許海耳中,卻不是悲哀的意思了。
從沒當他是對手?
難道路岩到現在都認為,他連當路岩對手的資格都沒有嗎!
「事到…如今…你還是……看不起…我…」許海凄然一怒。
「我何必看不起你,」路岩錚然道,「教習曾經說過,執念不生,則橫念不出,五蘊不熾。
你我本應是戰友,是夥伴,我們該聯手護衛黑土城,為什麼一定要彼此相殘。
走到這一步,沒有勝者,我們……都是受害者。」
「也許生於這破滅之世,一步步走來,註定我們,沒有選擇。」路岩最終,變得平靜。
「你……」
許海掙著想要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目光定定地看著路岩。
最終,那些怨憤、仇恨、不甘,漸漸平息。
既生路岩,何生我許海,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也許,即便重新來過,這一切也不會改變。
因為這就是命運,似乎是從一開始就註定。
起發,生長,破滅,輪迴……
冥冥中的不可捉摸,卻又有其定數。
許海想明白了,卻也已遲了。
但這並不可惜,至少在這一刻,他又找回了自己。。
許海雙目渙散,努力朝天空望去,彌留的希冀,全部化為臆想的遠方,目光穿過路岩,似是看到了故土家鄉。
「執戈吾土,魂歸吾鄉……」
許海說完,溘目,氣絕。
黑土城的箴言,吟誦者,將魂歸故里,靈佑祖鄉。
路岩滿面蒼白,額上幾顆斗大的汗珠,生怕扯動傷口,連深呼吸都小心翼翼。
這一番兔起鸛落的變化,從試探肉褶藤蔓,再謀划向死而生,賭許海殺他的執妄,最終才求得一絲生機。
中間幾次,他甚至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心念偏頗者,將自墮詛獄。』
關於秘能,路岩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這句警言。
借著這句警言對秘能的描述,得以利用許海『失控』的弱點,反殺了許海。
這場戰鬥,秘能方面,肉褶藤蔓在旁對他完全克制。
戰鬥方面,許海論戰鬥技巧、戰鬥素養、戰鬥實力,均不輸於他。
而且有2階進衍秘能的許海,擁有可以釋放聖約十字的聖物拳劍,在綜合能力上,幾乎算是一邊倒的壓制。
路岩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許海十幾年來始終輸他一頭的怨念。
從許海的表現可以看出,在『惡變』的影響下,這種怨念,被極大的加深,幾乎達到掌控許海精神思想的地步。
所以路岩想出,用這種方法誘導許海,讓許海主動露出破綻。
然後一刀擊殺!
這種方法,也就對許海管用。
畢竟兩人相識多年。
最重要的,兩人十幾年來,嫌隙頗深。
換個敵人的話,路岩還真不一定敢賭。
肉褶藤蔓散去,許海的屍體緩緩倒地。
「沙沙沙~~」
肉褶藤蔓上,漆黑的氤霧繚繞,出現許多皮膚干硬慘白的肉臂,猶如母胎懷攏,十數個肉臂,將許海擁入。
許海被肉褶藤蔓纏繞包裹,肉臂好似許海的棺槨。
肢節棺槨。
肉褶藤墓。
許海下潛般沉墜入藤蔓地墓之中,肉褶藤蔓滾動,不知將許海運向了何處。
拳劍也隨著許海的屍身被帶走,沒有留下。
路岩沒有輕舉妄動。
連番苦戰,又身受鞭傷和聖約十字劍炙傷,他現在狀態極為不好。
肉褶藤蔓想要殺他的話,他即便能負隅反抗一陣,最後也只能飲恨。
路岩目光警惕地看著周圍那些肉褶藤蔓,心中思索,如何離開這裡。
令人意外的是,許海死後,那些肉褶藤蔓沒有再繼續進攻路岩。
反而將四周屏蔽的藤蔓甬道,都打開了。
這裡又變成了四通八達的藤蔓巢堡。
這下反倒令路岩迷惑了。
這位怨大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路岩思索半晌,眼中的疑惑漸漸散去。
也許,他大概猜到了怨僧侶的想法。
路岩掏出止血消毒的藥粉,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勢,繼續往巢堡內走去。
既已摸到怨僧侶的打算,對於救大家離開這裡,路岩逐漸開始有了一些信心。
無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