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二 深刻反省
那姑娘委屈地點點頭,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潤潤的,看上去就想讓人擁在懷中,好好疼惜一番。
可惜陸清雨沒這個胸懷,森然笑道,「你肯倒,這位公子他敢喝嗎?」
弘羽嚇得忙搖頭,「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也不知道是不敢喝這姑娘倒的酒,還是不敢來這萬花樓了。
那姑娘瞪大眼睛,壓根兒沒想到前一刻還周身散發冷氣生人勿近的俊美公子,這會兒竟然慫成這樣。
難道這位小公子是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
這俊美公子不是什麼聖巫族的少主嗎?
這個聖巫族她也是聽三教九流的人說過,十分神秘,十分龐大,甚至龐大到連各國皇室都禮讓三分。
聖巫族的少主,定是眾星拱月般的人物,今晚她見了之後,芳心暗動,更沒想到這位少主還是個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俊美超凡的公子,她覺得機會來了,只要自己表現得與眾不同些,說不定就能被他贖身,進而成為他的女人。
這一生,能得如此俊美如此地位的男人,她也值了。
可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偏偏這個囂張跋扈不講理的小公子看上她,摟著她讓她不能到這個俊美公子身邊去,如今還逼著她倒酒,這不是羞辱她嗎?
她放著這個俊美尊貴的公子不傍,怎麼可能去伺候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
所以,她打算抵死不從。
可誰料到那俊美公子竟然被這小公子一句話就給嚇住了,讓她不得不思量這小公子到底是什麼身份來頭,怎麼一個聖巫族的少主都奈何她不得?
見弘羽老實巴交態度還算可以,陸清雨也就放過她,回頭繼續盯著這青樓女子。
那姑娘咬著唇,眸中閃爍著盈盈淚光,勉為其難地點點頭,「既然公子想要素衣倒酒,奴家倒就是了。」
原來她叫素衣,倒挺襯她一身白衣的。
說罷,素衣抬起纖纖素手,執起白瓷酒壺,為陸清雨面前的酒杯斟滿。
「公子請用!」心裡猜測著陸清雨的身份地位,她也就更殷勤了些。
酒杯端到陸清雨嘴邊,陸清雨伸手接過,卻並沒有揚脖子喝乾,而是手腕子一轉,對著素衣吹彈可破的臉上潑去。
「啊……」沒料到這突然的舉動,那姑娘嚇得尖叫起來。
頭上臉上全都是酒液,滴滴答答的,沾濕了她一身素白的衣襟。
那姑娘呆若木雞,就見陸清雨昂首冷笑,「不情不願的酒,我喝得不痛快!」
「你,過來倒酒!」她手指著坐在對面甲二身邊的姑娘,笑著,「爺這裡有的是銀子,好好伺候得爺高興了,說不定給你贖身呢。」
那姑娘趕緊陪著笑走過來,殷勤地給她斟酒。
先前那位白衣女子面色漲紅,十分難看地看著這一幕。對上別的姑娘眼中看好戲的挑釁的目光,她眸中閃過一絲憤恨。
她才是這青樓的花魁,平素都是她高高凌駕於其他姑娘之上的,哪裡輪得到她們看笑話?
今夜這份恥辱,是她從事青樓行業的第一次,都是拜這位小公子所賜,她,會牢牢記住的。
她垂下頭去,任由丫頭給她擦著頭髮,咽下一腔的憤怒和仇恨,醞釀著情緒。
陸清雨給那倒酒的姑娘打賞了五兩銀子,雖然心疼肉疼極了,端起酒杯又一揚脖子喝乾。
單維不得不幹了杯中酒。
兩個人就這麼你一杯我一杯,喝乾了一壺酒。
弘羽嚇得去奪陸清雨手中的酒杯,不讓她喝,「別喝了,跟我回去。」
「不回去,這裡這麼好玩,我今夜還要睡在這呢。」她摸一把身邊姑娘的臉,笑嘻嘻地說著。
弘羽嚇得不輕,「這裡可不是你能睡的。」
「我不能睡難道你能?」陸清雨反唇相譏,堵得弘羽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一屋子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和單維又喝乾一壺。
單維只覺得自己頭重腳輕,雲里霧裡不知身在何處了。
酒能助興,單維洒脫起來,「來來來,干,干!」
喝完這杯酒,他搖搖晃晃起身,看著大家擠著眼笑,壓根沒有往常那般穩重。
陸清雨哂笑,平日里看著古板固執的老頭兒,沒想到喝醉了酒也這樣豪放?
「老朽,老朽給大家唱個曲兒如何?」單維嘻嘻笑著,乜斜著醉眼,環顧一周。
眾死士們都看呆了,這還是聖巫族的大長老嗎?這幾日接觸下來,單維可是個極有心計極有威嚴的人,沒想到喝醉了也是這副德行?
真是開了眼了。
他們豎起耳朵聽,單維就咿咿呀呀唱起來,大著舌頭,也不知道唱的到底是什麼。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很是難聽。
但他唱得一頭興,還配上手舞足蹈,活脫脫就是街上雜耍班子里的跳樑小丑。
「好,再來一個!」好不容易熬著聽完他一曲,眾人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快受不了的時候,陸清雨忽然大聲鼓掌喝彩。
單維高興地哈哈大笑,順手端起酒杯對她晃了晃,「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干!」
陸清雨也端起酒杯在空中跟他虛碰了下,作勢送到嘴邊,看著他喝乾,她就放下酒杯。
單維喝高了,哪裡還知道陸清雨喝沒喝?
他把酒杯一扔,一把扯下身邊姑娘手中的帕子,就在屋內甩起來。
「妹妹呀,你戴著個紅蓋頭,真呀個真好看……」
「轟」,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然大笑!
連伺候的青樓女子也拿帕子掩著嘴笑得前仰後合的,都忘了給身邊的人端酒了,全都忘我地看單維表演。
這麼多人喝彩大笑,單維更來勁兒了,唱得更歡了。
「瞧見沒有,喝了酒之後,連單長老都變成這樣,更遑論你們!」陸清雨拿指頭朝對面一眾死士們一個一個點過去,「若是今夜再睡個女人,明日你們還知道自己姓什名誰嗎?」
「沒有,我沒有……」弘羽在一邊急急分辨。
陸清雨沒理他,繼續說下去,「甚或者,這裡面有你們昔日的仇家,趁著你們做完那事,把你們殺了,都沒人知道你們怎麼死的。」
素衣低下去的頭忽然抬起半寸,眸光意味不明地閃著。
陸清雨眼角餘光一直瞟著她,她一舉一動都沒逃得過她的眼睛。
「諸位,你們好好想想,若是想那皮肉之歡,今夜就留下來享受享受,若是還想干一番事業,闖蕩一片天地,那就干點正事,將來娶個妻子,把自己最美好的東西留給你的妻子!」
弘羽聽完這番話,怔忪片刻:清雨這話是在警醒他嗎?是不是等他闖出一片天地,他就能和她……
眾死士們面色青紅不定,慚愧不已,全都低下頭去,不敢去看陸清雨。
「賭局至此已分出勝負,你們說是不是?」陸清雨站起身來,揚聲問大家。
「是,單長老輸了。」眾死士應聲,抬起頭來,眼睛亮晶晶地望著陸清雨。
賭約還沒踐行呢。
「那好,姑娘,勞駕你們,給這位老人家扒光了。」她指著單維旁邊幾位姑娘,含笑點頭。
那幾個姑娘笑呵呵地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把單維的衣裳給扒下來,只留下一條褻褲。
雖然青樓乾的就是皮肉營生,但還從沒當這麼這麼多人的面扒光一個老頭,這些姑娘們個個也都興奮地很。
甚至連外面的恩客、老鴇聽見這屋子裡歡快異常,也都跑來看熱鬧了。
而喝醉的單維還混不自知,兀自手舞足蹈在屋內唱著跳著,見人就笑。
陸清雨還不泄氣,笑道,「不說扒光的吧?還留這一縷布條做什麼?」
那幾個姑娘嘻嘻哈哈地又要上前去脫,弘羽忙一把捂住陸清雨的雙眼,把她連擁帶抱地帶走,一邊還不忘對身後怒吼一句,「還愣著幹什麼,想留下來過夜啊?」
眾死士們這才反應過來,架起單維就跟了上去。
一場鬧劇就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結束了,陸清雨心情異常美妙,被弘羽抱著上馬車的時候,還意猶未盡地埋怨,「哎呀,你捂我眼做什麼?我都沒看到單長老光身子的模樣!」
「他一個老頭光身子很好看嗎?」弘羽氣得快要抓狂,「你那麼想看男人光身子,不如我脫光了給你看?」
「好呀,那你現在就脫,免得晚一步,被別的女子給看了。」陸清雨笑嘻嘻摸著下巴,倚在車廂壁上,笑得一臉輕浮!
弘羽:「……」
他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陸清雨給調/戲了,而且還是在外面的馬車上。
他此刻的心裡充滿了矛盾,一是為陸清雨想看他脫衣裳而高興,二是為陸清雨這個樣子感到擔憂!
這究竟是她在青樓里學來的,還是她發自真心的?
他糾結地看著陸清雨,對上她那雙水光泛潤的眼,心裡跟小貓抓一樣痒痒的。
「脫呀,我等著呢。」陸清雨托著腮,胳膊肘拄在車窗上,不耐煩地催著他。
弘羽不知該如何是好,若陸清雨真心想看,他會毫不猶豫地脫掉。可,要是她跟青樓女子學來的,他還真不想由著她。
「你,是真心想看?」想了想,他不確定地問出自己心中所想。
「當然,」陸清雨點頭,見他無動於衷,忽地身子一探,欺身上前,在弘羽目瞪口呆中,她纖纖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半眯著眸子,聲線兒壓得很低,「怎麼?莫非你這身子給別的女人看過了,不屑於給我看?」
語調雖然有些輕佻,可話里充滿了威脅的意味,聽得弘羽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忙不迭擺手,「沒,沒有。」
見陸清雨依然瞪著眼看他,他用力地點頭保證,「真的,我沒騙你!」
陸清雨眨眨眼,身子往後倚著,似笑非笑,「沒騙我就好。」
說完,再也不說一句話。
弘羽心裡忐忑不安起來,陸清雨這到底是相信了他還是沒有啊?好歹給個話呀?
他想問個清楚明白的,可陸清雨開始閉目養神了,他也不敢打擾,只得靜靜等著。
他開始埋怨單維了,這個老頭帶著他們兄弟去青樓,本來說聽聽曲兒的,讓大傢伙兒放鬆下,誰知卻叫了姑娘來,這下可好,闖大禍了。
等回去,他就脫離聖巫族,這少主,誰愛當誰當吧。
打定主意后,他心裡才算鬆快了些。
前面拐彎就是相府,他卻命車夫朝另一個方向走。
陸清雨折騰了一晚上,跟單維又喝酒比拼,雖說她含了解酒丸,可到底肚子里還是灌了兩罈子酒,這會子胃裡有些翻江倒海,十分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道馬車拐去哪裡。反正有弘羽在,她絕不會丟了。
等她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張床上,雕花架子床,寬大古樸,上面還垂著米黃的紗帳。
不是她在相府的床!
她驚了一下,清醒過來,習慣性地轉臉朝床外看,就見床頭有個人,似乎蹲在那裡。
她差點沒嚇死,趕緊一翻身爬坐起來。
卻不防那人忽然開口了,「你醒了?」
不是弘羽的聲音又是誰的?
她又驚又氣,揉揉昏花的眼睛,仔細一看,弘羽正跪在床前,膝下墊著塊搓衣板!
陸清雨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這人怎麼這麼傻?她都睡著了,他還跪搓衣板幹什麼?
敢情是上次落下的毛病,一犯錯就想跪搓衣板?只是搓衣板跪著很舒服嗎?
她趕緊去拉他,不料弘羽堅決不肯起來,「我該跪的,我不該去青樓,不該聽那些女子唱曲兒。」
他一連說了一個「該」,兩個「不該」,表情十分痛苦,看樣子已經深刻反省過了。
「你認識到錯誤了?」陸清雨定定神,輕咳一聲,趁熱打鐵循循誘導著他。
「認識到了,青樓不是好地方。你說的對,要是進了那種地方,就難以闖蕩出一片天下,我愧對你對我的一片真心!」他實心實意地認錯,態度虔誠地讓人生憐。
陸清雨點頭,「你的態度很好,能認識到錯誤,還是好同志!」
「什麼是同志?」弘羽抬頭,眨眨眼,表示聽不懂。
「嗯,就是還有希望的人。」陸清雨沉吟了下,給了他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