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蘇林贈葯
「別擔心了,素心姐姐雖然重傷,但是已無性命之憂。蘇姐姐一起去看看素心姐姐吧。」木棉看著蘇林悲傷的模樣,以為蘇林擔心素心。
「啊?哦,好吧!」蘇林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弄得哭笑不得,本不想去的,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啊。只是木棉已經拽著蘇林的手,往任閣的方向走去。
不去則罷,不看還好,任閣的門未關。老遠,蘇林就看到素心躺在晟王的懷裡,腳下一滯,卻經不住木棉的拉扯,硬著頭皮來到他們面前。
素心鎖骨下方中了一箭,鮮血染紅了衣衫,臉上慘白,呼吸微弱。
「嘶!」為了救治,晟王也顧不得男女有別了,撕開了素心的衣服,素心吃痛低哼了一聲。
瘦弱的肩,性感是鎖骨,胸前的起伏若隱若現,沾染了鮮血,平添了幾分嬌媚,真真是我見猶憐。當然,這些都是蘇林的眼中看到的,晟王和清冷自然是無心欣賞,更不會有其他雜念。
「咬住它,我要拔箭了。」清冷把一個乾淨的帕子放在素心嘴裡。
「抱緊了,別晃!」清冷朝師弟遞了個眼神,說道。
晟王抓住了素心的手,二人的血混在一起。
看著二人緊握的手,蘇林喉間微堵,鼻頭酸澀,眼眶已紅。
「呲!」鮮血噴了清冷一臉,箭一拔出,晟王就在素心的幾處大穴上點了記下,血流得慢了,但是,卻未能止住,還是在流。
「這一箭位置兇險,距心脈只差分毫,再偏點可就要了命了,這也算是萬幸了。現在箭拔出來了算是過了第一關,接下來血要是止不住可就兇險了。」清冷接過木棉遞來的帕子,擦著臉上的血,滿臉的擔憂。
蘇林看著木棉來來回回一盆一盆的往外潑著清洗傷口的血水,紅了眼,頭開始眩暈起來。
耳邊縈繞的是那日的廝殺晟,鼻尖滿是那日的血腥味,還有那日一個個倒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蘇林靠著牆勉強站著,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腹部一陣翻騰,開始乾嘔了起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素心身上,沒有人注意到蘇林,直到蘇林雙腿無力支撐,順著牆癱坐在了地上。
「林兒,你怎麼了?」晟王一聲驚呼,欲放開素心去看蘇林。
晟王一動,只聽得懷中的人又是一聲低哼,血流的更多了。
「你別動!你再動,大羅神仙都救不了素心!」清冷厲聲喝道,眼睛瞪得嚇人。
晟王極力剋制要站起來的衝動,依舊抱著素心,眼睜睜的看著蘇林倒在了自己面前。
晟王在蘇林的眼裡看到了恐懼和絕望。那雙本來是裝滿星辰璀璨明亮的眼睛,如今卻如一潭死水毫無生機。
他不知道蘇林為何會有如此眼神,晟王的心好像被揉碎了。
「無妨。」清冷上前診脈,從懷裡掏出了一瓶藥水,讓蘇林聞了聞,蘇林慢慢清醒。
「我沒事。」蘇林勉強一笑,不是身體的原因,只是那個噩夢過去不罷了。
清冷當然也診的出,蘇林身體無礙。
「含在舌根底下,能壓制這血腥氣,還有,怕就別看。」清冷從葯匣子里取出一枚丹藥,遞給蘇林,清冷以為蘇林是聞不得這血腥氣,見不得這血腥的場面罷了。
看著蘇林轉好,晟王的心慢慢放下恢復了理智,他想到了蘇林家的葯。
「林兒,你家的金瘡葯可還有?」晟王不會忘記自己剛捏碎了一瓶,這話問的小心翼翼,甚至帶著卑微的乞求。
有嗎?蘇林臉上是如煙花般燦爛的笑容,眼裡卻是死灰般的寂靜和落寞。你捏碎了最後一瓶!雖然有藥方,但看眼前情景,素心怕是等不到配置新葯了。
蘇林摸摸了髮髻上的朱釵,一顆東珠,圓潤透亮,簡單雅緻,那是她唯一的頭飾。
那是娘親送給她的生辰禮物。娘親說,姑娘家就該有個姑娘家的樣子,天天舞刀弄槍上樹掏鳥的成何體統,哪裡有半分世家千金的模樣。娘家收起了爹爹給的刀槍劍戟,送了她現在頭上戴著的發簪。
可是性子哪裡是換個裝帶個髮飾就能改的,蘇林還是偷偷摸摸的跟著爹爹學武,還是天天淘氣,爹爹就悄悄的取下發簪,摘下東珠,往裡面放了自家的金瘡葯。蘇林還記得爹爹當時的模樣。爹爹笑著說,好看管啥用,蘇家的女兒志在四方,保家衛國,這葯可是能救命的,這是爺兩兒的秘密。
爹娘的念想和遺物,就剩下這些了。
看著蘇林愣在哪裡,晟王提高了聲調,喊了聲「林兒!」
「有,就這些了。取下東珠便可。」蘇林取下發簪,青絲散落,眸色平淡,心卻在撕扯。在情敵之命和爹娘遺物之間,她選了前者。她不願的,可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
「若是捨不得這簪子,回頭多送你些更好的!」晟王以為蘇林是不舍這個發簪。
蘇林嘴巴微張,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無論是誰,蘇林應該都會救,只是,他如此說,當真是看輕了她蘇林的為人。
這簪子貴重,是因為它背後的意義,而不在於簪子本身。蘇林從不在乎身外之物,蘇林也從來不會拿一物件與人命相比較。蘇林的執念不在於物,而在於情。雖然不執拗,但是,心會疼,會很疼!這大抵就是通透,已荒涼吧!
他不懂她,真的不懂她。
爹爹娘親,女兒不孝,對不起,蘇林在心裡說著。
晟王毫不猶豫的拔下東珠掰斷了發簪,也斬斷了蘇林與亡父亡母唯一的聯繫。
只見晟王薄唇微啟,吐出簡單的兩個字「多謝!」
這兩個字徹底斷了蘇林的念想。他為他的青梅竹馬自降身份,他應該從未對誰低聲下氣過吧;他替他的青梅竹馬謝她,他與素心之間,她蘇林只是個外人罷了。
蘇林想悄悄的離開了,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沒有力氣挪不開腳步。
蘇林看著晟王把葯敷在素心的傷口,如同碾碎了自己的心撒落在地上。
素心還真的是能忍,咬破了嘴唇都沒有喊疼也沒流淚,一個堅強的姑娘,是比自己強,蘇林自嘲。
蘇林看著晟王,晟王的眼卻從未離開過素心,原來,他的眼裡還可以裝的下其他女子,自己也只算是個過客罷了。
這藥用上了,血也慢慢止住,眾人算是鬆了一口氣。
晟王懷裡的人慢慢恢復意識蘇醒過來。
「主子!我是……」素心總算是掙開了眼,虛弱的叫了聲。
「等你好點再說。傷你之人,本王必叫他百倍奉還!」晟王打斷了素心的話。
「別弄髒了主子的衣衫。」素心艱難的挪了身子卻沒動得多少,眼神里的不安,讓人格外憐惜。
「別動,剛止住了血。」晟王按住素心,聲音不容置疑。
「這葯……」素心熟悉那味道,主子一直珍藏著的,主子給她用了,主子還是在乎她的,心裡的暖意與感動暈紅了臉。
「林兒所贈。」晟王簡單的解釋。
「多,多謝!」素心的心一緊,原來主子收藏和珍惜的東西,是她蘇林的。眼神微暗,但僅僅是一瞬間,沒有人發現。素心艱難的回頭,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蘇林,道了聲謝。
「不用,你家主子已經謝過了。」蘇林淺淺一笑,斂起所有情緒,自尊還是要的。
「主子,我……」素心想說點什麼,卻被晟王打斷。
「流了那麼多血,別說話,好生休息。」晟王說。
「素心姑娘好魄力,這藥效果雖好,可那疼卻不是常人所能忍的!」蘇林由衷的說了句,自家的葯自己能不清楚么。
「也不是,主子過了內力與我。」素心眉眼帶笑,七分美三分嬌,美若病中西子。
「呵呵,素心姑娘好福氣。」蘇林看著晟王沒有血色的臉比素心也好不到哪裡去,想笑可卻笑不出來。輸了人也輸了風度,夜裡的一幕不受控制般的浮入腦海,揮之不去,他終究是待素心與他人不同。
素心看了眼晟王,那目光柔的能掐出水來。蘇林心下瞭然,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便是如此吧。
蘇林看不下去了,何苦自虐呢,轉身離去。
晟王看蘇林走了,欲放下素心去追蘇林。
「嘶,疼。」素心一聲悶哼,剛包紮好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了。
「你別動。」清冷瞪了一眼晟王。
晟王不動,眼睜睜的看著蘇林離去。
蘇林聽得身後的動靜,不用看,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素心撇了一眼她離去的背影,眼神里流露出了得意之色。
蘇林腳步里儘是慌亂和迷茫,不知道該去哪裡,能去哪裡。
眼前竹海依舊,卻沒了往日的韻味,幽幽小路陰暗不明,沙沙竹葉聲響如泣如訴,尤其是那片斑竹,他說是想她時種下的,這話猶在耳邊,淚水迷失了眼睛。
愛與不愛,本就強求不來,誰也沒有資格要求誰必須愛誰。
救與不救,本就無從選擇,良心的譴責和做人的底線,蘇林沒得選。
道理都懂,也自認為看的清楚想的明白,可是,心還是會痛啊。
正在傷心之時,遇到了回來的木槿。
「蘇小姐,怎得如此!這個給你,將就著用吧!」木槿看著蘇林散落的髮絲,從懷裡掏出枚發簪,原本打算送給木棉的。
「多謝。」蘇林低頭看著胸前散落的青絲,沒有推辭,接了過來,利索的挽起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