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聚會，哭泣。

大學路附近的一家潮汕火鍋店。

雖然才六點，已然人聲鼎沸。

一片區域轉門劃出來作等候區，坐滿了人。

薛軼兩人已經等了半小時，剛剛才被叫了號，要等到收拾好就可以進去了。

說實話，他沒想到自己重生第一次下館子居然是和鞠小悠，一個沒什麼記憶的女孩子，性格給他感覺還行，如果不那麼煩的話，作朋友相處也還可以。

只是等候的時間略顯尷尬，畢竟算起來也就見了沒幾次，她這種活潑外向過分的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因而也沒太多可說，真不如去寫一波小毒文爽快。

他是一個喜歡安靜且不被人注意的氛圍，但鞠小悠的存在卻沒辦法讓他如隱形人。

她似乎很喜歡穿的那種半點誘惑未滿的衣服，骨子裡散發著對二十來歲年輕人來說極具吸引力的那種清純。

這坐下等候的半個小時里，至少有很多道目光若有若無的喵過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薛軼感覺自己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如果真是他女朋友也罷了，可偏不是，他也沒法搭上香肩，揉上細腰，光明正大的秀一波，這就很煩人。

鞠小悠看起來挺耐的住性子，其實也有苦惱，不知道該怎麼和薛軼搭話，便也只能沉默。

薛軼左右撇了一眼，忽然站了起來，道「哎，你頭髮上落了點灰。」

「啊？」

薛軼伸手輕輕揉去，鞠小悠不經意抖了抖，耳後像火燒一樣，努力表現的若無其事，偷瞧了眼薛軼發現他並沒有什麼異樣。

她想，可能薛軼就是這種性格，並不知道有的女孩兒不喜歡身體接觸，尤其是頭髮。

而恰好從旁邊傳來的話，讓鞠小悠心裡再度有些害羞。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細心。」一個滿臉雀斑的女孩兒，看著不遠處男生耐心幫女生頭髮上蹭的一點灰撣掉，戳了戳自己男朋友。

她男朋友瞄了一眼，小聲碎碎念道：「我女朋友要那麼好看，我能比他細心一萬遍。」

「什麼？」

「沒，我是說我努力。」

……

鞠小悠的視線里，薛軼彷彿並沒有聽見，他只是看著遠處，忽的站起來，道：「那個服務員好像在像我們招手。」

「應該到我們了，走。」

上了桌，鞠小悠骨子裡東北妞兒濃濃的彪悍味兒立刻起來了，說道：「喝點兒？」

薛軼：「行啊。」

「白的啤的？」

「啤的吧！夏天喝點啤的舒服，不過你可以少喝點白的，喝起來暖暖的，你們女生不至於難受。」

鞠小悠愣了愣的看了他一眼，假裝沒聽懂道：「老闆，來一箱啤酒，冰的。」

火鍋燒開，食材碼好。

吃著火鍋，喝著小酒，兩人很快就上頭了。

鞠小悠酒量不錯，喝起來也是豪爽風，常規的啤酒杯能一口一杯，若不是那臉蛋女性化特徵極為嚴重，薛軼險些以為在和一位東北大兄弟喝酒呢！

這班長，還真是豪爽型啊！

鞠小悠吃的很放鬆，頭髮紮成一個丸子，整個腿都盤在椅子上，又似乎是受不了辣，白皙的臉很快紅了一大片，鼻子上有著細汗湧出。

而薛軼屬於越喝越清醒的，越喝心裡胡思亂想起來，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和鞠小悠聊著天。

純尬聊，直到鞠小悠明顯喝的有點醉熏熏的時候才算打開話匣子。

「少喝點吧！」薛軼勸道，也不知道是沒什麼話說有點尷尬，還是其他的原因，他總感覺鞠小悠喝酒的架勢越喝越莫名的氣氛含著傷感。

「酒過傷身」

「嗯·沒事兒，我還能喝～」鞠小悠明顯有點迷離，話都說不利索了。

忽的，她認真道。

「喂，老實說，薛軼，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啊！」

「沒有。」薛軼搖搖頭。

「你少裝了，我打第一天見你，你就是鼻孔朝天的。」

「那會兒就覺得你這人本事沒多少，還特招人煩。」

「現在還好點，好像和氣了不少。」

「但我其實知道，不光你，咱們班上好多人都很討厭我，嫌我煩。」

「他們都覺得我不就當一個破班長，什麼事都要管，很煩人。」

「但其實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你懂不？」

薛軼想了想，說：「明白，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做事很負責的人。

「人家的想法其實也正常，沒人能被所有人喜歡，所以能看淡就看淡吧。」

「你是在安慰我不？」鞠小悠不確定的道。

「不然呢？」

「可我為啥聽起來這麼彆扭，好像你是過來人的樣子，哦，對了，討厭你的人比我多，好多人嘲笑你呢，說你自大，只會做夢，能成大作家除非月球沒有坑。」

「無所謂啊，我要整天想著他們的話，我還活不活了。！」

「也是，～」鞠小悠有一個長長的尾音，「其實我原來也這麼覺得，不過現在覺得說不準有希望，今天才發現你文筆真的挺好的，加油。」

「呵呵。」

鞠小悠忽然笑道：「你分手了吧？」

「這你都知道。」

「那當然，金融這個專業發生的事兒，沒我不知道的。」

「那你怪厲害。」

「難過嗎？」

「還好。」

「我不信。」

「隨你信不信。」

「喂，我真的感覺你和從前比，像變了一個人！」

「錯覺吧！」

「是嘛？」

鞠小悠明顯已經喝醉了，聊天邏輯都開始跳躍了，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薛軼也懶得聊，道：「好了，別喝啦，回去睡覺吧。」

「我不，好久沒這麼爽啦，喝就喝的痛快。」鞠小悠又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乾。

薛軼看著酒筐里還剩一瓶，便也沒再阻止，左右看了下也吃了差不多了，借口上廁所，悄悄把帳結了。

他還記得重生第一次見鞠小悠，穿著服裝店大裙子兼職的樣子，想著她家境應該不太好，自然沒好意思讓人家請客，自己結了也不欠人情挺好。

結賬也就一小會兒的功夫，回來鞠小悠已經把所有酒徹底喝完了。

她整個人已經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嘟著嘴睡著了。

看著這一幕，薛軼也是頭疼，喊了聲沒反應，拍了拍紅撲撲的臉，鞠小悠才有反應，大著舌頭道：「來了，接著喝。」

「好好好，喝，咱們換個地兒行不行。」

「那我去結賬。」

「結過了。」薛軼道。

「你結了？」鞠小悠顫顫的站起來，急了起來，「你怎麼就給結了？」

「說好的我請客。」

「沒多少錢，你下回。」

「多少錢？」

「真沒多少。」

「你快說多少啊！不然我自己去問。」

薛軼看著她路都快站不穩了，還一個勁兒要往櫃檯走，只得說：「兩百塊錢。」

鞠小悠立刻就從口袋裡摸摸索索掏出兩百元，「給你。」

「說了我請客就是我……請客。」

薛軼不接，鞠小悠急了，

「在我家那邊，一個女的接受男孩子請吃飯說明是要確認男女關係了。」

「咋了？你要追我。」

薛軼愣了，鞠小悠硬是要往他口袋裡塞，他還是下意識拒絕，鞠小悠卻直接坐在地上，「你要不拿我就不走了。」

附近的人都看過來了。

薛軼沒辦法，只好接下。

「這才對。」鞠小悠喜笑顏開。

……

夜色撩人，路燈林立。

這本是個浪逼最喜歡的夜晚，秀色可餐，吃的是美色。

但薛軼卻無比惆悵的看著坐在一個路燈下狂吐的鞠小悠。

「嘔～」

這一路上，也就才走了五分鐘，鞠小悠是一點沒閑，走會兒就吐，吐完就不走。

「好點沒啊！不能喝還喝這麼多。」薛軼一邊給她拍後背，一邊攙起來，懟道。

鞠小悠很用力的將他的手甩開，甩了幾次甩不開乾脆就整個人吊他身上，一邊還說這醉話，小孩子囈語樣兒，

「不要你管。」

「你管我幹嘛啊！」

「我就喝，我樂意。」

薛軼左右四盼，使勁拉著不讓她睡在地上，可顯然也不可能總這樣，嘆了一口氣，道：「真是服了你了，也就是我，碰到心眼壞的，過幾個月你就準備有人叫你媽媽吧！。」

「心這麼大。」

他一把抓過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搭在她腰間，用力將她放到背上，「手別四處抓啊，抱好。」

鞠小悠直接連回應都沒有了，像是喝懵過去了。

薛軼想背她又背不了，總怕她掉下去，索性直接把她豎豎的搭在肩上，往前走。

中間要經過一個一到晚上路邊儘是情侶的小道，薛軼只感覺所有人都看著自己。

這時，肩膀上那位又亂動了，扭來扭去，薛軼氣不打一出來，訓道：「別亂動」。

「疼」。小貓一樣兒的喊。

沒辦法薛軼只能又將她換了一個姿勢，背上了，她倒挺舒服，自然的將手攔在薛軼的肩膀上。

然後，她就哭了。

哭的莫名其妙，抽泣聲讓人聽的莫名的難受。

「姑奶奶，你哭啥。」薛軼納悶。

鞠小悠不理，自己說著話，夢話一樣，又像是說給人聽。

薛軼從沒感覺從大學路到女生宿舍的路這麼遙遠，背上那位還越說越來勁兒，。

他算是見識什麼叫喝醉的人，扯東扯西，思維跳躍的飛起，但聽著聽著，他慢慢不說話了。

「你說，為啥人們嘴上說著男女平等，實際上做的卻不是那麼回事呢！」

「我家在農村，我爸媽他們就很重男輕女，從小到大，我家啥都緊著我弟弟。」

「在他們看來，我遲早都是潑出去的水。」

「我其實不想現在這樣的，甚至很討厭，誰不想像個女孩子樣呢！說話輕聲細語淑女范兒，那多招人喜歡啊。」

「但我有什麼辦法呢？」

「如果我像那樣，啥都不說，可能我根本不會來上大學，十八九歲就嫁出去了，沒準現在連孩子都有了。」

「就是因為不可以，所以我努力學習，從我家那邊考到魔都，我不要他們一分錢生活費，學費，我勤工儉學，我申報獎學金。」

「我不是想說我多難。「

「我就是想證明一點，女孩兒不比男孩差兒，以後，我弟能給他們的，我一樣能給的，甚至給的更多。」

「我也能孝順他們。「

薛軼安慰了一句，「會的，你想做的，就一定能如願。「

他能想象到一個思想落後地區的女孩兒，是怎樣辛苦來到復大，聯想到她現在的風風火火的性格其實也不難理解了，畢竟從小生活在那樣一個環境下，想不堅強也不可能，就像歌里唱的，外表的一切都是她的保護色，但其內心和這個年紀段的小女孩兒沒什麼區別，只是她得藏著，想想也挺可憐的。

漸漸的，背上的女孩兒不說話了。

薛軼也終於來到了女生宿舍，一陣跟宿管阿姨說，總算把她送了上去。

在這之前，薛軼趁她不注意把兩百塊錢又塞了回去，才優哉游哉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