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西北望 第八一章 女諸葛
龍少陽三人跟在大齊侍衛後面,來到太子蕭鳴龍下榻房間時,卻發現偌大的屋子裡,除了周邊幾個侍奉的侍衛、宮人外,只有一個人背著手來回踱著步子,正是太子蕭鳴龍。
龍少陽、祝溪冰微微一驚,對望一眼,均想:「只有太子蕭鳴龍一個人,難道安靜思已經動身回國了?這動作似乎太快了一些。」
傳話侍衛高聲說了句「啟稟太子殿下,滕王殿下和東宮左衛率龍將軍到了」,龍少陽三人跟著連忙行禮。
太子蕭鳴龍聞聲轉過身來,雙手虛扶,喜道:「你們可來了,我正有要事——」說著陡然見兩人旁邊還站著一位身著紅衫、相貌頗美的年輕女子,怔了一下,笑道:「哦,我當是誰呢——原來老相爺家的千金千里迢迢,一直暗中護佑,怪不得我覺得有幾分眼熟。」
祝溪冰料定蕭鳴龍早已知曉她女扮男裝、混入送嫁隊伍一事,一路之上卻是裝作不知,視而不見,此刻見他故意裝出一副恍然模樣,心中一哂,臉上半分不露,拱手道:「溪冰此次西涼之行實是背著父親,自作主張,私自出行。若是論起緣由,和滕王殿下倒是如出一轍——」
她的話還沒說完,蕭元嬰已介面道:「啊?!和我如出一轍?」
祝溪冰秀眉一翹,瞧向蕭元嬰道:「對啊,這西涼之行,我同殿下一樣,都是想瞧瞧熱鬧,長長見識。」
蕭元嬰一聽,摸了摸腦袋,道:「這樣說來,確是有幾分道理,有幾分道理。」
祝溪冰不再理會,轉向太子蕭鳴龍,說道:「這一路之上,溪冰恐有失禮之處,還請太子殿下不要見怪!」說著拱手為禮。
蕭鳴龍笑道:「我豈有見怪之理?方才我正愁身邊人單力薄,如今突然多了個女諸葛,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祝溪冰連忙行禮,道:「太子殿下抬愛如此,溪冰萬不敢當!」
蕭鳴龍虛扶一下,掃了龍、蕭二人一眼,苦笑道:「今日招你們來,是有一件要事相告。此次送嫁使團副使安靜思安將軍今早收到一封家書,說是七旬姑母病重,盼著見侄兒一面。安將軍自幼父母雙亡,由姑母含辛撫養,不是母子,卻勝似母子……我雖不舍,卻也只能答應。」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安將軍憂心如焚,歸心似箭,讓我代他向你們幾位道個別。」
龍少陽和祝溪冰聽了,又是無聲對望一眼,心道:「安靜思想是做賊心虛,怕被他們瞧出破綻,又擔心抹不開情面,索性連個告別也省去了。」
蕭元嬰卻是睜大眼睛,衝口叫道:「什麼?!太子殿下,你說安靜思提前走了?」
蕭鳴龍苦笑道:「不錯。安將軍走了有半個時辰了,想來此刻他已經出了涼州城了。」
「這小子連個招呼也不跟我們打,自己一個人溜之大吉了?」蕭元嬰氣咻咻道,「西涼國主還未召見,誠安郡主還沒大婚呢,他就撂挑子走了?」
蕭鳴龍尚未答話,龍少陽截過話頭,笑道:「殿下,安將軍家中出了這等急事,歸國侍奉床前,盡後輩之孝,可謂人之常情,怎麼可以苛責?!」
蕭鳴龍笑道:「龍衛率說的是!」
蕭元嬰聽罷,扮了個鬼臉,自言自語道:「嘿嘿,不過這小子走了也好,整天綳著個臉,跟西涼城西山上的冰雪一樣,冷冰冰的……我還懶得見呢。」
「不去說安將軍的事了。我招你們來,還有別的事商議。」蕭鳴龍擺了擺手,幾名侍衛、宮人見狀躬身退了出去,接著道:「方才西涼宮人過來傳話,明日巳時西涼國主召見我們。見了國主,再過幾日,待到八月二十八,郡主大婚之後,咱們便可動身回國了。」
龍少陽聽到「回國」二字,驀地想起平靜口中秦王那「不知為何」的詭計,心中一緊,正想著,只聽蕭元嬰道:「哎呀,經太子殿下這麼一點撥,我豁然發現,咱們呀在西涼也待不了幾天,這初來乍到,風土人情還沒瞧夠,便要走了,心裡還真有幾分捨不得。」
蕭鳴龍呵呵一笑,道:「等明天見過西涼國主,奉上國書,讓龍衛率陪你在西涼城裡多轉上幾圈,領略領略異域風情。我出入驛館,都有侍衛護佑,你們不用擔心,隨心盡興玩玩便是。」
祝溪冰臉上似笑非笑,向蕭鳴龍道:「太子殿下,有些人想多待幾日,只怕沒瞧夠的不是這西涼風土,而是這西涼人,這西涼情,尤其是那嬌艷欲滴的西涼姑娘!」瞥了一眼蕭元嬰,問道:「滕王殿下,我這話說得可有幾分道理?」
蕭元嬰圓嘟嘟的臉騰地一下子漲紅了,強笑道:「祝小姐真會拿我開玩笑,自昨日進入涼州,我還沒瞧過一位西涼姑娘呢。再說了,若是論起容貌,自然是我大齊姑娘更勝一籌。」
「沒瞧過,你怎知西涼姑娘不如大齊姑娘貌美?」
「……瞧是瞧了,不過沒仔細瞧。」
「怎麼?瞧了還嫌不夠,還想仔細瞧。」
「這……」
龍少陽、蕭鳴龍見蕭元嬰被祝溪冰一番調侃,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笑了一陣,蕭鳴龍道:「早就聽聞祝家小姐利嘴如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咱們一同入宮覲見西涼國主。」龍少陽三人見狀,答應一聲,一齊行禮告辭。
三人出了房門,剛至院中,抬眼瞧見一個西涼將軍服飾的人帶著幾個兵士穿門而入,這人四十五六歲的模樣,濃眉大眼,身形魁梧,正是中郎將平靜,三人便收住了腳。
平靜也已瞧見三人,走上前來,拱手為禮,笑道:「平某見過三位大人。不知昨晚在驛館歇息的還好?」口中說著話,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瞟了瞟一旁穿了女裝的祝溪冰。眼神里驀地流出一絲驚訝之意,卻又轉瞬即逝。
龍少陽三人連忙還禮。蕭元嬰咧著嘴,笑道:「有勞中郎將挂念。我們昨晚睡得好極了,沉沉酣夢到天明。」
平靜笑道:「如此甚好。陛下和秦王殿下再三下令,命我們照顧好大齊各位貴賓,倘若照顧不周,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可擔待不起。各位若是還有什麼需用,知會我一聲便是。」說著便要抬腳。
祝溪冰忽然嘻嘻一笑,說道:「平將軍真是客氣!貴國衣食住行,一應照顧得很是周全,我們齊國使團上上下下足敢厚意。不過呢,小女子斗膽有一句良言,不知此刻當講不當講?」
她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怔。
平靜淡淡的道:「請講。」
祝溪冰道:「小女子素來喜歡醫道,於醫書多有涉獵。以我觀之,將軍今日略帶疲色,眼圈泛黑。醫道上黑色為水之氣、腎所主,多為熬夜少眠、腎水上泛所致。將軍是國之脊樑,今後可要少熬夜勞作,多養腎安神吶!」
平靜微微一怔,突然間雙目中精光爆射,掃了祝溪冰一眼,笑道:「呵呵,平某這段時日一直忙於政事,卻是有些不暇休息。」說著拱手為禮,「多謝祝小姐金玉良言,平某自當謹記。」他直接點破對方身份,算是不軟不硬頂了回來。
祝溪冰卻並不閃躲,雙眼似笑非笑地瞧著平靜。
他二人這一番言語交鋒,實則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滕王蕭元嬰聽了只知其表,龍少陽卻是一清二楚,尋思:「祝姑娘此舉,顯是藏著試探之意,可也有幾分弄險。」忙岔開話題,道:「平將軍,不知將軍前來所為何事?可是貴國陛下有什麼吩咐?」
平靜笑道:「哦,倒不是什麼要事。聽聞貴國副使安靜思安將軍家中出了急事,計劃提前歸國,秦王殿下特命平某前來送上一程,聊盡地主之儀。」
「平將軍。」蕭元嬰面帶惋惜說道,「真是不巧。只怕您來遲了一步,安將軍已經走啦,就連我們仨,也沒見著他的人影呢。」
平靜一臉訝異之色,叫道:「啊,沒想到安將軍走得如此匆忙!哎呀,平某這差事辦得不力啊。」轉向身旁兵士,又道:「快,你們幾個去牽幾匹駿馬來。咱們騎馬沿著官路追去,看還能不能追上安將軍!」
龍少陽瞧出平靜此行目的,實是為了查看安靜思有無啟程歸國,見他如此放心不下,心中不禁冷笑一聲,說道:「平將軍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安將軍半個時辰前便動身,此刻早已出了城門,在甘涼大道上策馬奔騰了。」
平靜笑道:「是嗎,有勞龍衛率提醒!既如此,我就不打擾各位了,平某這就回去向秦王殿下復命。告辭了!」說著抱拳團團一揖,轉身帶著兵士快步而去。
三人立在院中,目送平靜等人出了院門。
待平靜一干人走遠,蕭元嬰湊近祝溪冰,壓低了聲音,道:「祝小姐,想不到你還通醫術之道,啥時得便,也給我瞧瞧唄?」
祝溪冰聽了,白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本小姐現在就方便的很。你啊,淚堂泛黑,眼白髮黃,唇色五華,實是氣血虛虧所致,若不節制,只怕命不久矣。」
「啊,如此說來,豈不是病入膏肓了?」蕭元嬰失聲叫道。
祝溪冰「哼」了一聲,卻不理會,轉向龍少陽道:「龍大哥,走,咱們兩人到涼州城中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