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一章 福迎鎮

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一章 福迎鎮

除夕夜,福迎鎮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一片喜慶。

兩小孩兒在一個四合院里,嬉笑玩樂。

「哥!站住!你再跑,我不跟你玩兒了!」小女孩氣鼓鼓地站定了喊道。

這小女娃四五歲的樣子,長得水靈靈的,著的撒花百褶裙,更添幾分可愛。

那男孩兒約莫五六歲,長得虎頭虎腦,著一身滿是補丁的灰色短打,頭髮也是亂糟糟地扎在腦後。南方的冬天很久沒下過雪了,男孩兒穿的單薄,但一看也是猴跳的性子,平日里也是不怕冷的。

聽見小女孩兒一喊,停了下來,回過頭,一邊喘氣一邊笑著說:「阿離不是練了輕功嗎?哈哈,還是追不上我!」

小女孩雙手叉腰,喊道:「不公平!我這身衣服拽著我,跑都跑不開!」

小男孩於是走了過去,寵溺地摸著小女孩兒的頭,說:「好吧好吧,那我輸了,你說怎麼罰吧!」

小女孩笑逐顏開,說道:「我要打你!」

「哈哈,由你打,但不許打臉!」

「蹲下!」小女孩兒圍著蹲著的男孩兒轉了兩圈,笑得咯咯咯的。「我就是要打臉!」

男孩兒看小女孩兒那麼開心,也笑得哈哈的,乖乖地蹲下了。

「好好好,那你快打吧,只許打一下!」

小女孩兒更開心了,抬著手,走到了男孩兒的側面,作勢要打,男孩不由得身子微側,緊緊地閉著眼睛。

「不許躲!」小女孩兒笑著說道,「眼睛閉著!」

「好好好,不躲!」男孩兒說道,閉著眼睛,心裡琢磨道,你可沒說不許擋!

感覺到女孩兒手拂了過來,男孩兒輕輕一抬手……

「啪!」

男孩感覺到不對,睜開眼側過頭一看,妹妹伸過來的不是手,而是臉,看那樣子,是想親自己一下。結果男孩一抬手,手背打在了女孩兒臉上。

女孩兒被打懵了,愣愣地盯著男孩兒,男孩兒也懵了,不知道怎麼辦。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男孩兒趕緊去摸摸女孩兒的臉,雖然肯定打得不疼,但也是慌了。

聽到這句,女孩兒才反應過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兩隻手背捂著臉。

男孩兒趕緊站了起來,雙手抱著妹妹,一個勁兒地道歉。

妹妹最愛和自己玩兒,小時候愛哭,這一兩年已經很少哭過了,這一哭起來,男孩兒心疼得不知道怎麼辦。

「都怪我,都怪我,你打我好不好!哥哥錯了!阿離不哭!你打十下!」

「涅官兒!」伴隨著一聲呵斥,男孩兒的父親,獨孤曜,還有他的三叔三嬸,一起從屋裡走了出來。涅官兒是這男孩兒的小名。名字後面加個「官兒」,雖然聽起來像是「龜兒」,但都說是長大能當官的寓意。

「怎麼回事!怎麼把妹妹弄哭了?」獨孤曜喝了點酒,氣呼呼地盯著一貫調皮搗蛋的兒子。

「二哥,沒事,小孩子們玩兒,較什麼真啊!」三嬸一邊勸,一邊蹲下來摸摸女兒的頭。三叔名叫獨孤康,獨孤涅不知道三嬸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三叔一般叫她林五。

獨孤涅也正是慌亂的時候,對著三嬸說道:「我不小心打到她了!」

「啪!」剛說完,一張大手拍在了獨孤涅臉上。

獨孤涅又懵了!

右手放開妹妹,摸著自己的臉,眼淚包在眼睛里。

打他的,正是父親。「你敢打阿離?你也敢打阿離?」

三叔這時已經拉住了獨孤曜。說道:「二哥,你幹什麼!喝了點酒又發瘋了是不是!小涅最喜歡阿離了,肯定不是故意的啊!」

聽到這句話,獨孤涅也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眼淚止不住的流。三嬸趕緊也把獨孤涅拉到懷裡。罵道:「大過年的,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伸手撫摸著獨孤涅的臉,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阿離雖小,看到這一幕也不哭了,反過來安慰獨孤涅:「哥,不哭了,哥!我也不哭了……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獨孤涅卻哭得更厲害了。

「我就說少喝點那猴尿,一喝就要耍酒瘋!涅官兒也是皮癢,打打也是長記性!你等他哭,別管他!」走出來的是白安安,是獨孤涅的母親。「還哭,人來瘋是不是?」

「還不是你教得好!」獨孤曜對白安安吼道!

「別別別,大過年的,不吵不吵!」親戚們眼看要鬧起來,都出來勸了。

「喝酒喝酒……等小娃兒們自己耍!」眾人都在勸著。

「回去再收拾你!」獨孤曜哼了一聲,回屋去了。

「你爹這脾性就是這樣,不過他對你嚴格,也是因為對你期待高。你也別往心裡去!」三嬸勸慰著。

親戚裡面,三嬸是比較喜歡獨孤涅的,也是因為獨孤離特別喜歡這個堂哥。

「哥哥……哥哥!」阿離眨巴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拽著獨孤涅的衣角。

獨孤涅抽泣著道:「沒,沒事。」

「哥,你不哭了,我們玩騎大馬好不好!」阿離小手也拉上了獨孤涅。

三嬸欣慰地看著女兒,這丫頭無法無天,但也有乖巧的一面。

「好……」獨孤涅還在抽泣,但卻擠出了一絲笑容。

三嬸笑著站了起來,對著阿離道:「不許騎大馬了,去鋪子上買點糖果和哥哥一起吃!」

「嗯嗯,哥哥,我買糖給你吃!買很多!」

「你不生哥哥氣啦?」

「氣著呢!」

「啊?」

「你不哭了,我就不氣了!」

獨孤涅看著妹妹心疼自己的樣子,心中升起暖意,終究破涕為笑。

「嗯,哈哈,不哭了!」

糖鋪離宅子不遠,離這四合院也就隔了兩條街,這四合院乃是十叔的宅子,十叔獨孤豁,十嬸小曲,在福迎鎮也是響噹噹的人物,特別是十嬸,聽人說是江湖中人,厲害得很,生意也是做得很大。

恰好糖鋪,也就在獨孤涅家附近。雖然離得近,但獨孤涅從來沒有在那裡買過吃的。

這十多年太平了許多,再加上街坊鄰里也都熟識獨孤家,一般來說,倒是沒什麼危險。

獨孤離牽著獨孤涅的手,一路小跑,眼看糖鋪要到了,卻見一道黑影縱身跳進了獨孤涅家的院子里。

兩個小娃一看嚇到了。

「怎麼辦,你家進賊了!」

「我們先回去,跟家裡人說!」

說著,突然數十道身影追了過來,那速度快得讓人看不太清,為首一人身著黑衣,手提砍刀,喊道:「就在這宅子里!法字堂,圍住宅子!天字堂,控制路人!地字堂,隔絕方圓四十丈①的氣息!」

這數十人身法極快,街上行人本就不多,一看這陣勢,紛紛想要逃離。

撞上這種江湖中人凶斗,能躲遠一點就躲遠一點。這是尋常人家教育子女時都有反覆交代的。只要鎮中的負責治安的督武使們一到,一般人也是不敢和官府正面做對的。

天字堂為首的何山喝道:「所有人原地蹲下,誰再跑,死!」

有三個行人,估計是嚇傻了,拔腿就跑,才跑幾步,卻已經全部倒地。

原來是何山,也不知雙手結了個什麼手勢,地上的土石竟像是活了一般,化成三個錐子一般的形狀,分別扎進了三個逃跑的行人的後背。

這三人臨死的慘叫聲像是警醒了其他人,趕緊蹲下,獨孤涅和獨孤離也趕緊蹲了下來,有些人則是被嚇得坐倒在地。十幾個行人,已經沒人還站著了。

為首那黑衣人是個大鬍子,交代道:「方圓四十丈,天字堂,一人一個宅子,把居民拉到街上控制起來!」

說完,除了圍在獨孤涅家附近的黑衣人,和沖向兩條街口的四個黑衣人,其他黑衣人統統闖進了街道兩邊的宅子和鋪子。

除夕夜,人丁單薄的人家,都是在自家團年。有些大宅子里卻是一大家子在團年,也有一些人家是到別處團年去了。

一開始還能聽到些叫罵聲,遠處還有一間宅子似乎打了起來,但數息②之後,卻慢慢靜了下來。陸陸續續有平民從宅子里抱著頭被推著走了出來,蹲在了街上。糖鋪的老闆,鄰居黃家,李家,張家,還有一些獨孤涅也不太認識的人。加起來約莫百人,在獨孤涅家宅子的左右兩邊,密密麻麻地蹲著。

眼看平民統統都控制住了,地字堂那四人也同時叫道:「陣成!」在他們身後,彷彿有一道氣牆,若隱若現,陣外的景象雖然仍看得見,但卻彷彿看得不真切了。而那四個黑衣人,分東南西北,守在這氣牆邊上。

那大鬍子像是很滿意的樣子,對著那宅子沉聲說道:「老傢伙,這方圓四十丈已經被我們完全控制。封靈陣已經結成,陣里的人出不去,陣外的人看不清也進不來。解藥交出來,我們饒你不死!否則,這裡的所有平民,就給你陪葬!」

聽到這句話,又一個人起身想跑,那人獨孤涅認識,是鄰居黃大叔,只聽他大喊一聲:「報官!」,但剛一起身,便又倒下了,胸口已經扎進了一根土石尖刺!

黑衣人的喝罵聲和百姓的哀嚎聲夾雜,獨孤涅也聽不清說了什麼,但不一會兒,又安靜了下來。

這時,宅子里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饒我不死?陳二,你靈修門若是這麼心慈手軟,我又何必找你們報仇!」

原來為首那大鬍子叫陳二,是福迎鎮西面的金湖鎮靈修門的門主。兩鎮相隔上千里,竟然追到了這裡。

「我們和你到底有什麼仇怨,你要給我靈修門一百多號人下毒!」

「你們為了一粒六陽丹,竟殺害我林家兒孫滿門,若不是老夫外出雲遊,恐怕當時也遭了你們毒手。看你們的手段,怕也不是第一次做那等喪心病狂的事了,竟然還在世人面前一副正派模樣,真是讓我作嘔!咳……咳!」

「我倒是好奇,金湖鎮的督律司,連鬼捕司都調動起來了,查了這麼久都沒個頭緒,你是怎麼知道是我們做的?」

「你只知道我林家是醫藥世家,怕是還不知道,老夫是修命師!」

「媽的,原來是個臭算命的!好,既然都攤開了。我陳二敢作敢當,事情是我們做的。你可以堂堂正正和我們生死斗,兄弟們也都敬你是個漢子,但你處心積慮混入我門中當廚子,卻在一百多號人的飲食中下毒,這等不要臉的手段,你也做得出來?」

「打架,老夫敵不過你們人多勢眾,但這用毒,就是老夫安身立命的手段,你們倒是還有幾個時辰的活法,又奈我何?」

「好!好!好!下毒就不說了,我門中親眷可是無辜之人?他們的毒你怎麼說?」

「老夫這毒,若是十二個時辰之內沒催動體內靈氣,這毒自然也就解了。但凡你門中修靈的這三個分堂的四十三人,誰的雙手是乾淨的?老夫可是分得清楚得很!」

「既然你自詡正義,那你現在有兩條路,第一,給我們解藥,這百餘人命,我們放了!第二,不給我們解藥,那我們毒發之前,就替你把這百餘條人命了結了。這百餘人的生死,你怎麼選?」

「呸!還替我,哈哈,你們真是該死啊!」

「哦,這麼說,你是要殺掉這百餘人咯?你心腸之歹毒,比我們更甚啊!只要給我們解藥,今天也絕不為難你,三天後你還要找我們復仇,我靈修門接著!你也不用用毒了,我陳二和你一對一單挑,決不讓人插手,若你能殺得了我,這仇你也就報了!你要是能堂堂正正殺了我,我靈修門上下絕不找你報仇!」

「陳二,我太了解你了,單打獨鬥,你要是有贏我的實力,我還相信你這段話。你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還這麼說,那隻能證明你就沒打算放過我!看來,你是真的不想死啊!你既然裝出一副如此大義凜然的樣子,那老夫給你一個選擇!你不是要單挑嗎?老夫被你們追了千里,傷得也比你重,我們現在單挑,不算占你便宜!你贏了,我給你們四十三人解藥。你死了,我給你門中四十二人解藥,但這些平民,你得先放了!」

「放屁,老子要是把這些平民放了,你還能給我們解藥?你這賤骨頭,怕就是要和我們同歸於盡!你現在莫不是想我們拖時間,拖到我們毒發?那我每過一刻便替你殺十人,兩個半時辰,我們就替你殺一百人!現在計時!」

說罷,陳二掃視一圈,看到了兩個小娃,正是獨孤涅和獨孤離。

「兩個小娃,過來!」

獨孤離本是埋頭,一聽到叫,抬頭一看,正撞上了陳二那血紅的眼睛,頓時如遭雷擊,哭喊道:「啊,不要!」獨孤涅渾身發抖,緊緊抱住妹妹,輕聲說道:「阿離,不怕,別喊,他們是壞人!」

「小子,你不怕死?」陳二獰笑著走了過來。

獨孤涅沒忍住,恐懼的淚水嘩嘩流了下來,顫聲道:「怕!」

陳二哈哈一笑,「裡面有個老毒物,是個壞人,他現在想殺死你們所有人,這是你妹妹是吧?你想保護她對吧?進去,求那老毒物給我們解藥,不然,你和你妹妹……嗯,一刻鐘以後,我替老毒物殺掉你妹妹。明白嗎?不是我要殺你,是那老毒物下毒害了我們!」

獨孤涅心知這人心腸歹毒,妄想哄騙自己,但一時什麼主意也沒有,只是緊緊抱著妹妹不說話。

陳二見這小子沒反應,一把扯開獨孤涅,蹲了下來,抓住他的雙肩,怒視著他,低聲喝道:「看著我!看著我!」獨孤涅縮著頭,緊緊閉著雙眼,卻不敢掙扎。右臉上還有獨孤曜的掌印,下一瞬,右臉上一陣大力傳來,又是這種熟悉的火辣辣的感覺。

這一巴掌卻把獨孤涅打醒了,抬起來看到了陳二那張邪氣十足的臉!

「你想活下來,就去求那個老頭給解藥,只要他給了解藥,你和你妹妹就都不會死了!懂了嗎?」

「懂了!」

「你只有一刻鐘的時間,一刻鐘以後沒出來,我就要替那老頭殺十個人,是他讓我殺的,明白嗎?這十個人里,就有你妹妹哦!」

陳二這個時候聲音很輕,但是獨孤涅卻一字一句聽得很清楚。

「如果你敢躲著不出來,我一會兒就進去把你殺了,懂嗎?我不僅殺你,我還要找你家裡所有人,殺得一乾二淨,懂嗎?我看出來了,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肯定不想連累其他人對不對?」

「對!」

「你怎麼給那個老頭說?」

「啊?」獨孤涅顯然還沒想好。

陳二耐著性子,道:「你就跟老頭說,我不想死,求你給我解藥。懂嗎?」

獨孤涅點點頭,眼淚已經止住了。

「去吧!」陳二說罷,一掌朝著宅子大門推去,雖隔了幾丈的距離,大門仍是被轟碎。獨孤涅走到宅子門前,定了定。又走回到陳二面前,問道:「如果他不給,我怎麼辦?」

陳二氣急,抬手又是一巴掌,獨孤涅一躲,因為躲巴掌他還是有些經驗的。但那手卻彷彿就屬於臉上的,還是扎紮實實呼到了臉上。

「他不給,你就哭,你就鬧,你要想盡一切辦法,不然你和妹妹就死定了。」

獨孤涅被打得一個踉蹌,又回身往宅子走去。

走到門前,又定住了。怯怯地回過身,看了一眼陳二,欲言又止,又不敢喊,於是走到圍著院子的另一個黑衣人跟前,問道:「我要怎麼稱呼那個老爺爺啊?」

這種危急時刻,街上蹲著的平民中竟傳出幾聲笑聲,看來獨孤涅是不敢再去問陳二了。這小子蠢中還有點機靈。

黑衣人道:「叫林老爺爺!趕緊去,再磨蹭弄死你!」

獨孤涅道了一聲:「謝謝」轉身進去了。連陳二都氣笑了。

註釋:

①四十丈:這裡的一丈設定為2.5米,四十丈也就是百米;一丈為四尺;一尺為四寸。

②數息:一息指的是正常的一次呼吸,約5秒的時間。數息則是不到1分鐘。一盞茶指的是10分鐘,一炷香是30分鐘,半個時辰是60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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