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四十一章 歸家

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四十一章 歸家

兩天的行程下來,獨孤涅和方梧桐,倒是顯得不那麼生疏了。

一路上,無論是打尖還是住店,黃衣中年人都沒讓獨孤涅花一個子兒。獨孤涅不是自來熟的性子,一路上也只是客客氣氣的。對那黃衣中年人,也沒問過姓名,稱呼的時候,就喊的是叔叔。

日落時分,馬車停到了三里街,獨孤涅興奮地跳下馬車,叫道:「梧桐,叔叔,謝謝你們送我回來,到我家坐坐吧,我給你們做頓飯吃!」

黃衣中年淡淡一笑,道:「你去敲門吧,看看家裡有沒有人,我們也就不打擾你們了,得早點帶梧桐回去。」

獨孤涅也不好意思再啰嗦,跑到那三合院門口,「咚咚咚」叩了三下那扇新修的門。

「誰啊?」門裡傳出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娘,是我!」獨孤涅興奮地喊了一聲。

十丈外,另一個三合院里探出來一個小腦袋,是黃大叔家的黃二狗。獨孤涅一想到黃大叔那天死在了這條街上,心中頓時升起了些陰霾。黃二狗現在已經沒了爹,真是可憐。

門打開,一個衣著樸素的婦女走了出來。看到獨孤涅,那婦女病懨懨的臉上發白,罵道:「你回來幹什麼?」再看到對面停了輛馬車,一個身著黃色布衣的短髮中年人坐在駕車的位置,馬車裡,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掀開帘子正在看向這邊。

獨孤涅愣了一下,道:「我想爹和娘了。」

白安安眉頭一皺,問道:「你怎麼回來的?」

獨孤涅往身後那輛馬車上指著,答道:「是我同學,和她叔叔,送我回來的。」

正說著,方梧桐已經從馬車上下來了,清脆地叫了一聲:「大娘!」

模樣可人。

白安安看上去像是強壓著怒火,沒有理會方梧桐,朝著那黃衣中年人冷冰冰地道:「辛苦了,要不要進來吃個飯?」

獨孤涅一聽大喜,朝著方梧桐看去,道:「來嗎?」

沒想到白安安狠狠拽了一下獨孤涅,喝道:「還不回去做什麼,有你什麼事?」

黃衣中年亦是面無表情,道了一聲:「不用了,梧桐,我們走。」

方梧桐臉上充滿了不解,看著戀戀不捨走到了影壁還在回頭張望的獨孤涅,方梧桐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神色凄涼,眼眶中隱隱含淚,默不作聲,在黃衣中年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獨孤涅走進正房,白安安跟在後面。

正房中間擺了個方桌,桌上的菜只有兩個,一盤青椒皮蛋,一盤蒜苗炒肉。桌子一邊是一個剩了半碗飯的碗,另一邊,獨孤曜腆著大肚子,拿著一副碗筷,身前擺著一個裝滿了梅子酒的碗,酒罈子放在地上,似乎是沒看見獨孤涅似的,自顧自地在吃著。

獨孤涅走到旁邊,喊了一聲:「爹。」

「還不去拿碗,等著我給你拿么?」獨孤曜的眼睛一瞪,圓圓的大眼睛像是要鼓出來。

獨孤涅嚇得一哆嗦,一溜煙跑到了耳房中。

白安安坐到了桌邊的長凳上,說道:「讀了半年書,還長能耐了,讓苦樂門的人給送回來的!」

「砰」的一聲,獨孤曜將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道:「什麼?」

白安安似乎一點也不怕,冷笑道:「你沖我吼什麼?」

「涅官兒!」獨孤曜一聲暴喝,拿著碗筷的獨孤涅已經出現在門口,原本背在身後的黑蟒紋木棍似乎是放在房間里了,怯生生地看著獨孤曜。

「碗放著,跪下!」

獨孤涅乖乖地走到方桌旁,濕漉漉的手放下了碗筷,跪在了獨孤曜和白安安面前。

白安安一把將獨孤涅拉起來,吼道:「飯都沒吃說什麼,吃完了再說!」

獨孤曜吹鬍子瞪眼,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飲而盡,嘖了一聲,又滿上。

獨孤涅走到飯桶邊上,盛了碗米飯,站在桌邊。垂著頭,伸出筷子夾了一瓣皮蛋,放到碗里,扒了一口飯。

房間里很安靜,靜得蒼蠅飛過的聲音都聽得見,除此之外,還有獨孤涅那小聲的咀嚼的聲音。

突然獨孤涅手上一疼,抬頭一看,白安安用筷子打了自己的手一下。「你九姨平時管得挺松啊,吃飯又開始吧唧嘴了是吧?」獨孤涅不敢說話,繼續吃。

又聽「砰」一聲響,獨孤曜已經將碗筷放下,道:「吃完收拾碗筷,然後到書房來!」說罷端上了酒碗,起身往裡走去。

白安安見獨孤曜走了,壓低聲音說道:「那個短頭髮的是苦樂門的你不知道嗎?還跟他們混在一起,想死嗎?回來給別人錢了嗎?」

獨孤涅搖了搖頭。

白安安繼續說道:「平時怎麼教你的不記得了嗎?還去欠別人人情?」

獨孤涅不說話,白安安教導過的,這個時候是只能聽著的。

「苦樂門的人,福迎鎮誰不躲遠點?看他們一天到晚與世無爭的樣子,還說積什麼功德,傳什麼道,但誰不知道,他們那邊出來的都不是省油的燈?一群瘋子,別人避之不及,你倒是好。哼,怎麼嘛,這麼小還知道喜歡上那個小丫頭了嗎?」

「沒有!我們只是同學。」獨孤涅一時大感羞澀,忙應道。

白安安看了看獨孤涅那樣子,冷笑了一聲,道:「你將來是要娶也是娶官家的丫頭的,和這種丫頭混在一起做什麼?」

獨孤涅心中有些不悅,但是還是不敢再說什麼。

白安安陰沉著臉,繼續絮叨:「自從生了你,老娘落了一身的毛病,這麼多年還是在外面到處奔波討生活,誰知道我心裡有多苦?你爹在督吏司當個副手,一天到晚在家多不得了似的,經常喝點猴尿就沖我撒氣,我向誰撒氣?這個家難道是靠他那點俸祿就能撐起來的嗎?要不是你姐姐還有點出息,老娘早都活不下去了!辛辛苦苦攢錢,連葯都捨不得吃好的,就是為了等你們考入賢臣府將來好在皇城有個出路,到時候用錢的地方還少嗎?你倒是好,讀半年書穿壞多少鞋子!」

說到這裡,獨孤涅抬起頭,拿出一個錢袋,道:「娘,我四月考和六月考,考了第三和第二,這是學府獎勵的銀子,二十五兩!」

白安安臉色一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接過了錢袋,馬上又板起了臉,罵道:「有什麼用?你九姨父非要給你選個那麼貴的學府念書,你倒是不知道爭氣,第一都考不到!你姐姐從小到大,文試都是第一!」

獨孤涅應道:「我文試也是第一,只是我們東臨民學府的這個獎勵是按照武試的排名來的。」

白安安頓時語塞,又道:「念書是為你自己念的,我管不了你那麼多!等你和你姐姐一樣,考上進賢府,再考個賢臣府,將來能掙點錢養活自己,我這輩子也就算到頭了。」

獨孤涅埋著頭,道:「娘,我會努力掙錢的。」

白安安又說道:「你們現在這學府也是,上學還教些個刀槍棍棒。那勞什子能過關就行,別迷在裡面,別覺得本事大了,將來死在外面老娘給你收屍都收不得。你六叔家的長子獨孤劍,不就是要闖江湖嗎?才多大點,就死在外邊。多放點心思在文課上,你瞧瞧你帶回來的這根棍子,是要行走江湖嗎?還是等你爹用這個揍你?」

獨孤涅埋著頭,扒完了最後一口飯,道:「這是夫子送我的。娘,我知道的,我吃完了。」

白安安倒是一直沒怎麼動筷子,將盤子端了起來,菜都倒進獨孤涅碗里,道:「還剩點菜做什麼?我的身體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多吃少又有什麼影響?反正吃,我們是不會虧待你的。」

獨孤涅又端起碗筷,將裡面的菜吃得乾乾淨淨,白安安就一直在旁邊說著話,直到獨孤涅刷完了碗筷,來到書房時。白安安才不說話了,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獨孤曜坐在書案后,翻看著一本書,書名是《清廉》,旁邊的酒碗已經空了。獨孤涅沒等獨孤曜說話,便跪在了獨孤曜的書案前。

獨孤曜似乎火氣消了些,書往書案上一丟,說道:「這是第一次,老子只給你說一遍,再讓我看到你和苦樂門的人混在一起,老子打斷你的腿!聽到了嗎?」

獨孤涅戰戰兢兢,答道:「聽到了!」

「給老子說說,你在學府學了些什麼?說不好,今天就給老子跪到天亮!」

獨孤涅便將文課所學的內容說了一遍,獨孤曜考究了一番,罵道:「學的什麼狗屁東西,老子當年沒上過學府,全憑自己,一樣有了今天!」

獨孤涅知道,獨孤曜今天可能又是喝醉了,又要將那講過無數次的事情講一遍。也不敢說什麼,端端正正地跪著聽。

「你老子我生逢亂世,小時候家裡窮,飯都吃不起。你大姑女流之輩,指望不上,老子便算是家裡的老大,就要照應著家裡。八歲開始走街串巷送信,十二歲到鐵匠鋪做學徒,打了三年鐵,沒花家裡一個銅子兒,還倒給家裡補貼了九兩七錢銀子,那時候你爺爺沒錢給我念書,老子一有空,就自己蹲在私塾牆外聽,後來前朝軍隊募兵,老子又去軍中待了七年,那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老子攢了些錢才離開,在福迎鎮安了家。又過了兩年,天武國建國,老子辛辛苦苦打拚,最後才能在督吏司混個差事,才有了你姐姐,你三叔九叔十叔,還有八舅發家,哪個不是靠老子從旁關照?」

白安安聽到這裡不樂意了,道:「老娘的弟兄要你關照了多少?老八做生意的本錢不是老娘一個子兒一個子兒攢起來的嗎?你那些兄弟得你關照,又有多感激你?」

獨孤曜坐直了身子,罵道:「老子教訓涅官兒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白安安也不多說話了,抱著雙手靠在椅子上。

獨孤曜又說道:「老子要不是為了這麼一大家子人,能就只窩在這個地方當個督吏副使嗎?」

白安安又說道:「我們可沒讓你不往上走,你有本事倒是去啊!」

獨孤曜瞪著眼睛看著白安安,道:「你是不是皮癢了,滾出去!」

白安安嘴裡小聲地念著什麼,往外走去。

獨孤曜重重地呼了口氣,怒目圓睜,又說道:「你別看你娘話多,當年為了生下你,命差點都沒了,你知道嗎?你個小兔崽子!」

獨孤涅應道:「知道。」

「知道你還不讓我們省心!你看看你姐姐,有讓老子這麼生氣過嗎?」

「沒有。」獨孤涅應得極快。

說起女兒,獨孤曜似乎心情好了一些,靠回椅背,捏了捏自己的額頭,呼吸沉重,又問道:「你們學府什麼時候開學?」

獨孤涅答道:「八月初一。」

「趁著放假,去你三姨的酒樓幫幫忙,你娘投了些本金在裡面,過兩年要是考不上進賢府,就在你三姨那當個店小二,也餓不死。多學點為人處世之道,等你三姨老了,就在那個酒樓當個掌柜的,也是條出路。」

獨孤涅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了句:「爹,我也想多掙點錢,我能去送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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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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