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五十六章 恐懼
這些冰箭本就不好躲開,同時,胡少卿再次結起手印,李嘯的左邊四五步的地方便颳起了向上捲起的風陣,不是刮在李嘯腳下,主要是為了避免阻撓了唐春山的冰箭,同時也宣告了左路不通。
這次李嘯卻是不敢再在小範圍內逗留,而是大踏步往右方避開,胡少卿的風陣卻如龍捲風一般,跟在冰箭之後,緩緩壓了過去。
李嘯像是打算圍著客棧中央這四個人繞圈跑,唐春山這冰箭,必然要避開身邊的陳履謙、胡少卿和封智念的,只要自己和唐春山中間隔著另外三人,那麼唐春山的攻勢就有可能受阻。
至少也會讓這三人狼狽不堪地蹲下去,胡少卿和封智念還好說,陳履謙不要老臉么?
以寡敵眾,讓對手互為掣肘,自亂陣腳,也是一種策略。
但這時,封智念同時也結了個手印,李嘯的前進路線已經非常明顯,這個一閃而逝的機會若是自己把握不住,那之後免不了挨罵了。
隨著封智念的手印完成,李嘯前方的地面上土刺連出,一根接一根壓向李嘯,眼看右路也已經是是不通了。
以眾敵寡,若是不能封死身形靈活的對手的所有出路,那人多反而成了束縛。
好在,陳履謙的極寒之氣對李嘯的影響也是不小,而且範圍越來越大,雖然讓周邊的三人也略受點影響,但李嘯承受的寒意,卻是他們的十倍不止。
唐春山的水箭負責追擊,胡少卿的風陣負責封住李嘯的左邊,封智念的土刺則負責堵住李嘯的右邊,這樣一來,這次合擊,李嘯便不好躲開了。
李嘯眼中彷彿燃起了火焰一般,右手已經抓出了一把筷子,對著冰箭直接射去。大量冰箭直接被粉碎,但也有無數冰箭扎進了李嘯的身體。幸好李嘯此時運轉著內勁護住周身,竟然沒有一根冰箭穿透身體,只有冰箭的尖端沒入了身體,乍一看李嘯,有點像刺蝟一般。
李嘯後方已是退不得,左右兩邊也已經夾擊而至,便在不斷扔出筷子的同時,徑直衝向了四人。
飛蛾撲火一般。
只聽見唐春山大喝道:「撤!」
這一次四人倒是頗有些默契,連陳履謙都毫不猶豫地往後撤去,胡少卿重新結了個手印,頓時一陣範圍極廣的狂風便刮向了李嘯,同時封智念也將並未繼續利用李嘯身後的石塊來發動攻擊,而是將四人身前的石塊翻立了起來,形成一道道石牆,擋住了李嘯的身形。
李嘯一拳接一拳地將這石牆打碎,塵土飛揚,再看時,陳履謙等人已經跑出了客棧。只聽門外又傳來一聲「撤」,李嘯頗為不甘,便又追了出去。
樓上的掌柜這才探出個腦袋,看著樓下已經狼藉一片的店鋪,還有那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心中憤恨但也一陣后怕。但算了算這些客人包下客棧所花的銀子,就算找人休整一番,也虧不了什麼錢。
已經是命案了,還是得去報官的。
客棧里的戰鬥也結束地很快,但是這麼大的動靜,也是吸引了街面上的人駐足觀看。李家客棧雖偏僻了些,但畢竟酒家鎮上來參加百丹會的江湖中人,還有不少逗留在此的。
再過不久,督武司和督律司的人,應該是要到了。
「這會兒的他是一條瘋狗,肯定是要和我們拚命的!」唐春山一邊不斷向追擊而來的李嘯發動攻勢,一邊向另外三人解釋道,「原來,他也是一個修命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制人命境界的修命者,只是他的命道,比我的修為要高得多。剛才他動用了血術,透支了命力,消耗了幾乎全部的壽命和氣運來短暫提高自己的修為,過不了幾天,他就死定了!咱們現在用不著再傷他了!」
四人的輕功此時遠遠不如李嘯,只能不斷通過發動進攻來阻擋李嘯。胡少卿罵道:「可是他這樣死纏著不放,到底要到什麼時候?這動靜太大了!」
唐春山解釋道:「這樣的狀態最多也就持續半個時辰!」說完,唐春山提高了聲音,對李嘯喊道:「你現在找死不難,想殺我們卻絕不可能!你要是就這麼死了,你說獨孤涅會不會出來找你?」
聽到這句話,李嘯如遭雷擊,竟然放緩了腳步。
緊緊攥著的拳頭,指甲已經扎進了手掌中,眼看著天行宗的人漸漸跑遠,李嘯呆若木雞,停在了原地。
此時,周圍倒是有不少江湖人士在觀看。灰頭土臉的李嘯,衣服濕透,血跡斑斑,看上去極為狼狽。
不過一個人追著十幾個人跑,這景象還是有些引人好奇,那十幾個人也並不像是不敵,只是在避戰而已。
「兄台,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名青年似乎是個不怕事的,走向了李嘯,停在了十步左右的距離。
李嘯搖了搖頭,心灰意冷,也沒說什麼,轉身朝著酒家山走去。
百草庄的客房內,獨孤涅又修鍊完了一遍第四層的持武勁,睜開眼睛,在屋子裡搜尋著李嘯的身影。
沒有人。
獨孤涅也不打算點燈,但卻有些心神不寧。從床上下來,走到了窗前,隔著窗紙,看向外面。莊裡這會兒還熱鬧著,不時有著人聲,燈火仍然明亮,也不時看得到些人影。
獨孤涅喃喃道:「怎麼還沒回來。」
獨孤涅也不打算修身了,只是焦急,心中默念起《四經》的內容,一會兒又念起《忘情訣》的經義,卻還是靜不下心來。
李家客棧內,陳履謙等人又折了回來,施展了靈術將客棧的地面鋪平,只是壞掉的桌椅樓梯卻是沒辦法修復,那對靈術的要求太高了,但胡少卿也給那掌柜的承諾了所有的損失他們都承擔,死掉的人是他們自己的恩怨,也就不用去報官了,督律司的人問起,就說什麼都不知道,反正他們也還要住些日子,也不會跑,有什麼問題他們親自去答就好了,切忌提起有人死去的事情。掌柜的自然知道惹不起這群人,又能多得些銀子,自然是點頭哈腰。
李嘯施展起輕功一路狂奔,直到來到百草庄時,才解除了血術。沒有料到這次血術一解除,整個人便虛弱得不像樣子,竟然一個站立不穩就要倒下。看門的庄丁們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年齡大些的,趕緊扶住李嘯。
李嘯只覺得死神的鎖鏈已經套在了脖子上,心中百感交集,對那庄丁輕聲說道:「多謝兄台,可否幫我找個地方,打些水清洗一下?」
那庄丁惶恐,答道:「李夫子,我還是先扶您去草房吧,先把傷勢治療一下!」
李嘯搖了搖頭,道:「不用驚動管事們了,傷我自己已經治了,只是有些虛弱,需要休息一下。」
那庄丁也沒辦法,只能順著李嘯,安排了人,另外找了一間客房,在浴桶里將熱水放好,除了蘭草,還放了不少恢復傷勢極有效果的藥草,這便是葯浴了。李嘯獨自清洗,不多時,一個丫鬟又送來了一套白色勁裝。
沐浴更衣過後,李嘯竟覺得神清氣爽,雖然能感覺得到命力和內力都幾乎消失地無影無蹤,但此時卻並沒有太難受,雖然渾身乏力,極為虛弱,但這番沒體會過的感覺,卻也有些新奇。
回到和獨孤涅所在的客房門前,還未打開門鎖,已經聽到惴惴不安的獨孤涅叫了一聲:「師父!」
看到欣喜異常的獨孤涅,李嘯露出了笑容。
「師父!」獨孤涅又開心地叫了一聲。
李嘯點了點頭,彷彿沒有力氣說話一般,走進房門。
李嘯此時只想躺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坐到桌邊,獨孤涅趕緊給李嘯倒了一碗水,李嘯伸出手指在茶碗上輕輕地敲了一下,獨孤涅站到一旁,李嘯將水一飲而盡,看著獨孤涅,道:「坐。」
獨孤涅一聽,李嘯這聲音和以往大有不同,顯得極為虛弱,頓時有些驚訝,坐了下來,還是問道:「師父,你沒事吧?」
李嘯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這才開口道:「接下來,我說的話,你仔細聽,不要打斷我,更不能驚慌!」
獨孤涅有了不祥的預感,道:「是,師父。」
李嘯看著獨孤涅,說道:「天行宗陳履謙那一行人,最厲害的應該也就是陳履謙、唐春山、胡少卿和封智念四人。其中陳履謙修的是寒靈靈術,能讓一定範圍內的溫度不斷降低,如果遇到了,你要以輕功拉開距離,切記不能在原地停留片刻。他的靈術,能讓你的移動遲滯,但溫度的下降需要時間,但轉之間,便能將人凍僵。」
獨孤涅點了點頭,知道師父是與他們交過手了。
李嘯喉結動了一動,又說道:「唐春山修的是水靈靈術,凡是水形態的東西都能操控,但你要注意的,是他的血術。真正關鍵的時候,唐春山應該會使用血術給陳履謙做增幅,那時候陳履謙的寒靈靈術的威力會陡然劇增,你要小心謹慎,不要低估了他們的手段。」
獨孤涅心中有著無數的問題,師父交代這些做什麼呢?但也不敢打斷,只是應道:「好。」
李嘯接著說:「胡少卿修的是風靈靈術,封智念則是土靈靈術。四人搭配起來,靈術覆蓋的範圍極大,幾乎可以封住你所有的路,所以不要試圖用輕功在他們身邊周旋,能有多遠跑多遠,服下六陽丹后,你要跑,憑他們,是絕對攔不住的。」
李嘯的聲音越來越虛弱,獨孤涅越聽越是驚慌,但李嘯已經是交代了,不能打斷,不能驚慌,但獨孤涅心中卻湧現出了曾經出現過的那種恐懼,那種擔心身邊的人會死去的恐懼。
下一刻,李嘯的一句話讓獨孤涅徹底崩潰。
「我活不了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