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六十二章 苦中有樂

第一卷 東臨民學府 第六十二章 苦中有樂

獨孤涅轉身,敲了敲門。

白安安的聲音傳了出來:「誰啊?」

獨孤涅小聲地應道:「娘,是我。」

白安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一打開,獨孤涅看到的是白安安那張怒不可遏的臉。

「喲,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死在外面了呢。」白安安看著獨孤涅,說完,回頭扯著嗓子喊道:「獨孤曜,你兒子回來了!」

宅子里沒有人回應,白安安接著說了一句:「這次看你爹不把你打死!」

獨孤涅看著昏暗的宅子,心裡也有些黯然。

獨孤曜和白安安已經吃過了晚飯,獨孤涅路上也吃了些東西,還不餓。白安安便讓獨孤涅直接往書房去。

獨孤涅先一溜煙衝進了自己的房間,將包袱和黑蟒紋木棍放好。又愛惜地摸了摸包袱,那裡面最珍貴的,就是姜莎送給自己的那個盒子了。

在白安安的催促下,獨孤涅跑到了書房,看到獨孤曜剛好拿了一壇酒,一個碗,擺在了書案上。獨孤曜轉過身,斜著眼看跑進來的獨孤涅,冷哼了一聲,道:「翅膀應該是硬了,老子交代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獨孤涅自覺地跪到了地上。

獨孤曜慢悠悠地倒了一碗酒,看著白安安,道:「還愣著幹什麼?拿棍子來。」

獨孤涅服用了三陽丹過後,體魄有了極大的提升,對皮肉之苦還是不那麼擔憂。其實獨孤曜每次懲戒獨孤涅時,哪怕喝醉,也沒下過死手,至少沒有出現過將獨孤涅打成重傷的情況。

但獨孤涅是多麼希望,自己在獨孤曜和白安安眼裡,是不用重鎚也能響的鼓啊。

白安安拿了一根兩指粗的木棍,遞給了獨孤曜,獨孤曜接了過去,端起碗將酒一飲而盡。開口問道:「老子交代你不許和苦樂門的人混在一起,你聽了嗎?」

獨孤涅驚訝獨孤曜第一個問的竟然不是這些天去哪裡了,頓時有點慌。理了理思路,硬著頭皮說道:「聽了。」

獨孤曜一棍子抽到了獨孤涅左臂上,獨孤涅沒有吭聲。

獨孤曜大罵道:「那你送信那幾天,跑到苦樂門去兩次,是怎麼回事?」

獨孤涅有些心虛,獨孤曜能知道自己去了兩次,不知道是不是去苦樂門打聽過了。但是一想到信本還在自己包袱里,獨孤曜應該沒看過,便想矇混過去,說道:「有苦樂門的信。」

獨孤曜站起來身來,彎下腰一耳光抽到了獨孤涅臉上,吼道:「你第一次去是送信,第二次去的時候有信么?」

獨孤涅臉上發燙,這一耳光比剛才那一棍子還要讓人難受。正猶豫要不要繼續撒謊,獨孤曜暴喝道:「苦樂門的人都如實說了,你還想狡辯?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逆子,還敢說謊!還不到九歲,你就想女人了?那小賤胚子給你灌了迷魂湯了?」

獨孤涅聽到「小賤胚子」四個字,猛然抬頭,頂撞道:「你不可以這麼說我同學!她是好人!」

獨孤曜還從未見過獨孤涅這樣頂嘴,這一下氣得不輕,一棍子直接打到了獨孤涅臉上。獨孤涅沒有運勁護住身體,頓時臉上劇痛傳來,特別是耳朵那裡,疼得有些凶。

白安安看著這一棍下去,頓時急了,張口想對獨孤曜說什麼,但是似乎是忍住了,轉而對著獨孤涅大聲罵道:「和那小賤胚子混得好,現在都敢頂撞你爹了。將來是不是要為那小賤胚子,把我倆都殺了?」

獨孤涅聽到這句話,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想說一句:「那怎麼可能?」但這時卻張不開嘴。倒不是臉上的疼痛,而是情緒在那裡,實在不願意開口說話。

白安安這話明顯是氣話,但獨孤涅默不作聲,卻讓白安安也氣得夠嗆,罵道:「打輕了,打輕了,看來真有這個念頭。」

獨孤曜走到獨孤涅身後,照著後背用力抽了一下,獨孤涅愣是沒哼一聲。

獨孤曜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以往獨孤涅是要討饒的。但今天這悶葫蘆樣,讓獨孤曜更是急怒攻心,道了一聲:「好個逆子!」又連抽了十幾下,一下比一下重。

獨孤涅卻未提氣護身,背後已經是皮開肉綻。

氣氛有些詭異,獨孤曜坐回了椅子上,一邊倒酒,一邊心裡犯嘀咕,似乎是被獨孤涅這反常的表現給難到了。

獨孤涅看著獨孤曜又喝了一碗,心想,這是歇口氣,要接著打了。

卻見獨孤曜將棍子放下,說道:「還挺硬氣,我問你,眼裡是不是沒我這個爹了?」

獨孤涅搖了搖頭。

獨孤曜冷笑一聲,道:「可能我在你眼裡,是沒有那個小賤胚子重要了。你可真是讓老子寒心啊!」

獨孤涅聽到「寒心」兩個字,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還更寒一般。深吸了一口氣,開口說道:「苦樂門修心之法雖然兇險,但都是導人向善,凡事內求的修鍊宗旨……」

「閉嘴!」獨孤曜打斷獨孤涅,瞪大了眼睛說道,「老子還用你教嗎?」

獨孤涅不服氣,又開口道:「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樣,但我知道方梧桐是個善良的人。你不能以偏概全……」

獨孤曜站起身來,彎下腰又一耳光抽到了獨孤涅臉上。

獨孤涅終於噤聲。

獨孤曜氣得渾身發抖,良久,又問道:「我問你,何為孝順?」

獨孤涅看著獨孤曜,道:「孝而不順,也為孝!沒有人可以說自己一定是對的,我也不能。爹娘自然是為我好,但我卻不能因為順著爹娘,而隨意地傷別人的心。」

獨孤曜再次冷笑,道:「讀的好書!看來是真的被那小賤胚子迷住了!你也不用再多想,你娘那天去苦樂門打聽你的消息,已經見了那小賤胚子,說清楚了不允許你和她再混在一起。那小賤胚子怕是也想再見到你了。」

獨孤涅緊緊攥著拳頭,眼裡全是憤懣。

獨孤曜盯著獨孤涅的眼睛,惡狠狠地說道:「老子別的本事沒有,眼線有的是。從今往後,你要是再和那小賤胚子廝混,就滾出這個家,老子當沒生養過你!」

獨孤涅看著獨孤曜的眼睛,一言不發。

獨孤曜又去倒了碗酒喝了,臉上也紅了起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醉的。「老子今天就要你一句話,你要你爹娘,還是要那小賤胚子?」

獨孤涅沉默了許久。

獨孤曜等的不耐煩了,喝道:「說話,你啞巴了?今天不給個說法,你就給老子滾出去!永遠別再回來!」

獨孤涅閉上了眼睛,道:「我不再和她來往了。」

白安安冷笑道:「還是有點小聰明,你選她,你選她讓她養你啊,你看看苦樂門給不給你飯吃!老娘生你養你受了多大罪,家裡天天頓頓哪裡委屈你了,你還做出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子!」

聽到這番話,獨孤涅很想再次頂撞回去,但心裡那句「我不是因為你們給我飯吃」卻也說不出口,內心很是煎熬。

又聽獨孤曜接著說道:「好,你給老子記住你說的話!你要敢說了不算話,老子和你娘,就到苦樂門鬧個天翻地覆!」

想象到獨孤曜所述的那個畫面,再想想方梧桐淚流滿面的樣子,獨孤涅心痛不已。

七月的天,獨孤涅只覺得彷彿感受到了冬月的寒。

已經被迫答應了父母,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獨孤涅原本跪得筆直的身體突然湧上一種無力感,說不盡的疲憊,變為跪坐到地面上。

獨孤曜怒喝道:「跪都跪不好了嗎?」

獨孤涅彷彿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幾乎像是需要提起戰勁一般,用儘力氣,重新跪直。

獨孤曜又問道:「這些天跑去哪裡了?」

獨孤涅便將天行宗與百草庄的事情講了一遍,中間省略了一些獨孤涅認為會讓獨孤曜和白安安跳腳的事情。

獨孤曜聽完,語氣緩和了些,醉醺醺地說道:「你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子以前在軍中的時候,哪天不比你經歷的兇險?踏踏實實做人,要真有人要了你的小命,那也是你命該如此!」

獨孤涅不敢反駁。

獨孤曜接著說道:「明天開始,不要再去送信了。去你三姨的酒樓幹活,那裡人多,別人想下手也不容易。」

「我可以去送信,不去城外也不去偏僻的地方就可以了。」獨孤涅認真地說道。

獨孤曜似乎是氣消了,說道:「臭小子,就是不想去酒樓打雜是吧?去去去,但老子有言在先,苦樂門的信,別再接了。」

獨孤涅無奈,點了點頭。

獨孤曜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獨孤涅腦袋一下,道:「滾!」

獨孤涅這才起身,也沒給獨孤曜和白安安鞠躬,便往自己屋裡去了。白安安則是跟在獨孤涅身後,走到房裡,才淡淡地說道:「把衣服脫了,上點葯。」

獨孤涅背後本也火辣辣地疼,聽到白安安這麼一說,覺得爹娘就算是再霸道,始終也是為了自己好,但一想起方梧桐不知道在白安安那又受了些什麼樣的委屈,心裡那點暖意又蕩然無存。

白安安給獨孤涅上藥時,獨孤涅有一種感覺——原來,疼痛裡面,也有著難以言喻的快樂。背後火辣辣地疼,但獨孤涅心知這疼痛是對背後的外傷有極大的幫助時,竟然有些享受這份痛苦,再回想自己調皮,摔傷膝蓋后,傷口剛結疤,就忍不住手癢想起撕掉,就這怪癖不知道挨了多少次打,還是有些改不過來。

此時此刻,《四經》裡面的一些文字,浮現在獨孤涅的腦海之中,獨孤涅對之又有了新的理解。

苦中作樂,未必是自欺欺人。苦中有樂,也確實是生命的真諦。

就像流淚有時候是因為難過,但是能夠暢快地哭一場,又何嘗不是幸福呢?

痛苦仍是痛苦,但宣洩痛苦,卻是一種暢快。

餓極飯香,渴極水甜,困極覺美。

或許這些天經歷的悲歡離合太多了些,獨孤涅竟然得了這麼一番明悟,頓時讓自己的不快一掃而空,腦海里頓覺一陣清涼。

待到白安安又嘮叨了好半天,才離開房間后,獨孤涅迫不及待地打起了坐,開始了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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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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