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行路
馬車上,許是清王看出了容若神色中帶著幾分困惑,主動給她開解。
「什剎島是古國留下來真正的遺迹,不止是寶藏,或許還藏了各種古國的秘法。」
容若回憶起來:「可是南疆人說,最開始什剎島是可以進入的。」
如果藏了東西,不是早該被發現了嗎?
「因為陣法退步了。」
「嗯?」容若一時沒弄懂,是古國留下的陣法逐年退步還是什麼。
「陣法最高明之處,在於無人發現它的奧妙,既然你們都看出什剎島被陣法包圍,說明後來施展陣法的人,早就不如前人。」清王慢悠悠道。
容若細細推磨一番,恍然道:「人生三大境界,最高境界便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清王挑起一邊眉頭,顯然沒聽過這什麼人生三大境界,微微一笑道:「寶兒果然通透。」
容若用手揉了揉額頭,總不好意思說她借用了故人驗證的至理名言罷了,自然的扯開話題道:「可是原來的陣法為何會消失,後面的陣法又是誰加固的。」
清王道:「你說天心曾經出現南疆說是尋找東西,如果我和父親推測不錯,她尋東西為假,探訪什剎島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容若細眉微蹙:「陣法是她修的,可是這不是很矛盾嘛,既然她想要擺脫聖者一脈留給她的使命,為何不幹脆就讓什剎島公之於眾。」
到時候,不管天下紛爭,誰和誰爭的頭破血流,都不關天心的事了。
世人總該為自己的愚蠢和貪婪贖罪。
「自然是因為……」清王話尾一勾,露出淺淺淡淡的笑容,像是一滴水墨漾入清水,化開是纏纏綿綿的黑色煙雲,「秘密公開了,毀的不止是一部分人,或許是整個天下。」
容若不是不相信赫連羽的話,可是這樣說的話,總覺得有些誇大其詞,畢竟這個冷兵器的時代,哪裡有那麼大殺傷力的東西存在。
從西涼到南疆,一路上每個人各懷心思,卻一同默契趕路,要不是笑容多少摻了些假,容若甚至有種搭伴春遊的錯覺。
在一處休息的時候,因為河水落潮,容若用水壺勾了幾次都夠不著河水,正在琢磨換個地方時,一人從她手裡拿走水壺,灌滿了之後丟給她。
容若一臉懵的看著手中被砸過來的水壺,壺口還有些水沾濕了她的衣袖。
「人矮,手短……」戴著紫金面具的紫晉王身形高大的站在容若邊上,俯視她的角度像是上帝,嘴唇上下一碰,從裡面飄出兩個字:「又蠢。」
容若眨了一下眼睛,才緩過神來:「我……嘿……」不等她反駁,人已經一轉身瀟洒的離開。
我勒個去,什麼人嘛。
容若頓時被氣到了。
她求他打水了?沒有!
他有資格隨便貶低她?沒有!
所以,憑什麼這麼趾高氣揚的說她愚蠢!
當容若憤憤不平的擰開蓋子,還是喝了一口水后,又泄憤般重重蓋住,嘴裡自言自語道:「誰都敢說我蠢,你以為你是慕北辰啊。」
幾乎是下意識的話,卻袒露了真實的內心,說出來后,容若怔怔的望著水波冒出漣漪的河面,像是出了神。
「出發了?怎麼?」還是赫連羽過來,才點醒了容若。
容若像是沒事人一般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笑了笑道:「沒,這河裡的水有點涼。」
赫連羽充滿深意的看了兩眼,含笑道:「過來這片山林,前面就是南門鎮,我們在裡面住一晚,天亮出發。」
南門鎮。
容若抬眸望過去,自是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上次在那裡,遇到了瘋子一樣的白聖行,不知道現在的南門鎮是否早就恢復平靜。
兩人往回走,快到馬車邊上時,赫連羽忽然開口道:「讓寶兒這麼傷心的人,真該好好的揍一頓。」
容若心裡一酸,又一暖。
酸的是那人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現,暖的是她現在終也是有親人可倚靠。
沉默的掐了幾根手指頭,血玉靈芝只有半年功效,這已經過去一半多,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從哪裡去尋找另外半支。
「哥哥。」思及此,容若脫口問道:「你可知血玉靈芝?」
赫連羽坐在馬車裡面,抬眸看過去:「五聖葯?」
「嗯。」容若眼睛一亮。
「不知。」赫連羽很快搖頭。
容若剛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沉默的做到自己的位置上,馬車輪子滾動,看著外邊倒退的風景發獃。
赫連羽摸了摸下巴,眼中出現一抹沉思。
……
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趕到南疆,天氣已經有了夏日當頭的灼熱。
幸好南疆遍布林木,只是林中穿梭,多瘴氣沼澤,沒有很好的行路體驗。
容若來過一次,這回準備的更加充分,並非不堪忍受,白宸和紫晉王也沒說什麼,倒是西涼太子多番抱怨了南疆這裡的鬼天氣,加上蟲蟻諸多,叫他非常不耐。
什剎島在那犴族和么烏族附近,進入南疆后,還需要幾天才到。
帶路的是洛王,容若看著他在南疆的土地上悠然自得,好像終於回到自己領地的感覺,完全遊刃有餘。
一個西涼尊貴的皇子王爺,這麼多年戴著面具,隱世埋名生活在異國他鄉,容若不知他是否甘願。
不知怎的,起了淡淡的心疼。
還有那位叫水兒的母親,容若之後問過赫連羽那天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水兒沒有死。
如果人沒死,那麼她在哪裡,為什麼不出現?
可是赫連羽再也沒有提過,只說到了南疆,她就知道了。
到了晚上,隨身的護衛很熟練的架起火堆和簡易的行軍營帳,不會很舒坦,但是比直接躺在泥土地上好很多。
不過容若預料不到的是,她在這裡居然見到了熟人。
這還是容若坐在火堆前烤一隻赫連羽遞給她的野豬腿,香味剛剛起來,容若看到旁邊一身白衣的女子走過,心中一動,開口道:「姑娘可是一起?」
那位女子轉身,看了容若一眼,沉默的點了點頭。
容若把烤好的腿肉用匕首化開,然後撒上各種調料,再放到火里烤,這樣調料滲透入肉裡面,會讓肉保持更加鮮嫩可口。
兩個人坐在一起也不說話,就望著火里的肉,好像就真的只是為了吃東西一般。
等到烤好,容若把肉切片遞過去一塊,對方又開始悶頭吃東西。
「你會陣法機關?」容若等人吃的差不多了才開口。
對方一愣,似乎沒想到她開口是這句話,點頭道:「會一些。」
容若低頭切肉,不經意般道:「哦,祖傳的嗎?」
「是。」
容若笑笑,不在意她回答簡短:「我以前也看過,但是太過深奧了,完全看不懂,所以我一直覺得,會陣法的人腦子都不錯,對吧?」
「嗯。」
「可是,皇上身邊什麼時候出現這樣的人才了啊?」容若咬著一塊肉,笑眯眯的看過去,眼睛在火光里黑的發亮,看著人時,總叫對方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白衣女子垂下眼瞼,似乎不欲多說:「多謝你的肉,烤的很好。」
「這個啊……」容若笑了一下:「粗糙野味罷了,哪裡比得上京城御廚的手法。」說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雙手一擊掌道:「最妙的還是劉御廚那道十八仙,層層疊疊,每一層都不一樣,叫人看了都直流口水。」
容若笑眯眯道:「你說呢?」
白衣女子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之後坐在一起,有一句沒一句的,彷彿只是為了不讓氣氛尷尬,直到守夜的護衛一聲厲喝。
「誰!出來!」
容若和白衣女子一同看過去,就見霧色中走出兩道身影,像是霧氣凝聚起來,伴著林中風聲呼嘯,氣氛詭異。
「幹什麼,大呼小叫的?」西涼太子掀開帳簾從裡面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眼睛下面烏黑的眼袋顯示這段時間都沒有睡好。
西涼一個護衛軍走出來行禮道:「太子殿下,有人擅闖進來,叫人發現了。」
西涼太子掃了一眼:「隨便殺了就是,有什麼好緊張的。」南疆和四國不合,在這裡出現的自是只有南疆人,西涼太子也沒什麼興趣。
「還是問一下比較好吧。」白宸插話進來,一口就否決了西涼太子的決議。
這叫西涼太子更加不高興,冷笑道:「既然北狄四皇子都發話了,你們還不快從命去。」故意把白宸擺在上面,為的是引起眾怒。
畢竟這裡出現的哪個都不是人下之臣,只是因為同一件事勉強同行,誰會真的願意打從心裡折服對方而聽從。
只是,西涼太子的算盤沒有響,因為紫晉王很快跟了一句:「四皇子說的有道理,把人帶過來。」
西涼太子的面部抽搐了一下,哼了一下甩袖離開。
人一出現,叫大家驚訝都是,這兩人是一對年輕小夫妻的樣子,女的病弱且嬌美,男的器宇軒昂,生的陽光,不像是半夜行不軌事的宵小,可是驟然出現,還是叫人充滿了疑惑。
唯有容若一見,脫口道:「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