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失物
紫禁城的秋，滿眼滿眼的都是金黃。
顧清歡坐在窗前，看著掉了一地的葉子，托著腮在想事情。
「快別發獃啦。」雅琪從外頭小跑了進來，半喘著氣就道：「月華姑姑要訓話呢，讓咱們都出去。」
這幾日，因為顧清歡病還未好全，也就免了日常在月華姑姑跟前早晚的伺候。此刻，是雅琪伺候完了姑姑早膳，特意過來叫顧清歡的。
「嗯。」顧清歡忙理了理衣裳，就往前頭去了。
院子里，烏泱泱的一群人已經站好了。
一陣風吹過去，帶著樹枝丫上面的落葉，打著轉兒在眾人眼前飛過，落在了地上。
雅琪拉著顧清歡站到了最前頭，三個人排成一列，齊齊站直了等著。
「清歡妹妹。」
顧清歡身側的另一個宮女偏頭看著她，眉眼裡帶著幾分關切，問道：「妹妹身子可大好了？」
「這幾日我幫著姑姑處理大行皇后的喪儀，又要配藥，實在是來不及來看妹妹。我著人送了些溫補的東西給妹妹，妹妹可用了？」
說話之人，便是當初月華姑姑挑選的三個人當中最拔尖的穗苑。
穗苑生得秀麗，瞧著就是小家碧玉的姿態。自幼學了一些藥理，懂得搭配一些簡單的葯膳。為人溫和謙遜，月華姑姑當初第一眼就相中了。
她們三人中，又以穗苑年歲最長。辦事沉穩妥帖，難免受月華姑姑重用。
穗苑對於月華姑姑一同挑選的顧清歡和雅琪，也頗為照顧。
只是…
顧清歡卻記得，之前自己病得厲害時，穗苑也是這般「來不及」多瞧她一眼的。
雖然也送了東西，可情誼上…比起雅琪來，就瞧得出不同了。
宮中的人，能夠似雅琪這般滴水之恩以湧泉相報的，幾乎遇不著了。
「用了，謝謝姐姐。」顧清歡笑著應了。剛巧，月華姑姑就過來了。
承乾宮裡，關於大行皇后的喪儀基本上已經結束了。
四阿哥胤禛雖未成年，但大行皇后已經過身，也不好再繼續住在承乾宮中。再過幾日，便要搬去阿哥所了。
從前伺候大行皇后的宮人們，大多也要分配到別的去處。
月華姑姑今日，就是要將這事兒給解決了。
顧清歡暗戳戳地聽著，發覺原來這些事情跟自己都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時候，倒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是要跟著四阿哥去阿哥所的。
抱大腿的事情，還是要繼續琢磨的。
兩刻鐘后，眾人紛紛散了。許多人的臉上掛著哀愁，她們不知道自己將來的命運如何，又會被分往何處。
「清歡妹妹。」
雅琪拉了拉顧清歡的胳膊，低聲道：「我打聽過了，再過幾日，秀公公那兒就能幫忙帶東西出宮了呢。還是老規矩，他要拿一成。」
「你…還要繼續給你家裡帶銀子嗎？」
顧清歡原是大家閨秀，奈何家道中落。如今靠著她這份大宮女的體面，才能維持日子。
以往，顧清歡每隔幾個月，都是會將攢下來的銀子交給那個秀公公給帶到顧家的。只是，秀公公那兒順手牽羊的也實在是拿得太多了些。
「自然是要的。」
顧清歡對此無可奈何，只能道：「還是老規矩。事情成了，我綉一雙襪子給姐姐。」
「瞧瞧你。」
雅琪聽了卻嘴一撅，就道：「你的綉工那般好，卻只肯綉一雙襪子給我。要我看呀，這天快冷了，縫一件大衣給我才好呢。」
「呀…」
顧清歡這兒與雅琪說說笑笑，一塊兒就回屋了。
這幾日，她們也要趕緊將東西收拾了，好跟著搬去阿哥所了。
…
傍晚時分，顧清歡揉了揉酸澀的手臂，清點著自己收拾好的小小包裹。
日常慣用的物品，還有幾件衣裳，和幾件首飾。看著樣樣都在，但…顧清歡卻覺得似乎少了什麼。
「我的荷包不見了！」
顧清歡輕呼出聲，忙看向一旁的雅琪。
雅琪也正收拾好了東西，忙過來瞧。
「你的荷包前幾日不是都還在嗎？」雅琪問完以後，忙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著，嘟囔道：「我記得那時候，我還羨慕你積攢了這麼多銀子呢！」
前幾日的晚上，顧清歡身子不好，想著差不多到了送銀子出宮的日子了，就曾將荷包拿出來過。
想著，她若是還病得厲害，就讓雅琪幫著自己跑一趟。
顧清歡撓了撓頭，努力地回憶著。
「我想起來了！」
顧清歡想到了什麼，忙就奪門而出，到了院子里去。
雅琪從後頭急忙追上，就見顧清歡正在草叢灌木叢中翻找著。身上沾了樹葉，也毫不顧及。
「那日我將荷包帶在身邊，結果第二日就被人扛出去了。興許是那時候，掉出來了。」
顧清歡忙找著，簡直要哭出來了。
顧清歡從前讀書時，為了買一部手機。吃糠咽菜幾個月攢夠了錢，結果剛買了手機就被賊給偷了。
現在的心情，跟那時就是差不多的。
「這…」
雅琪在一旁聽著，也幫忙找著。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到了顧清歡身邊，拉了拉顧清歡的胳膊。
「過去好幾日了，怕是不好找，興許被人給拾了去了。你家中的情況，姑姑也知道。不如，讓姑姑幫忙問問，是不是被誰給撿到了？」
承乾宮中，一向治下嚴明，萬一真的有人路不拾遺呢？
「你們在找什麼呀？」
游廊盡頭，穗苑抱著一個盒子就走了出來。看著一頭汗的兩個人，就問道：「你們這是丟東西了？」
「清歡妹妹的荷包丟了…」
雅琪見狀就道：「穗苑姐姐，你見到過嗎？白色的，上面綉了一隻喜鵲。」
「呀，荷包丟了呀？」
穗苑道：「我沒瞧見呢。裡頭的東西要緊嗎？回頭我幫你問問呀。這幾日，承乾宮裡的人都要出去了，可得趕緊著了。」
顧清歡心頭一沉，已是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了。
她雖然已經不是以前的顧清歡了，可顧家的那一份情，卻烙印在她的骨子裡。
顧家人靠著她生活，她卻…
「清歡妹妹也別太難過了。」穗苑嘆息一口氣，上前就拍了拍顧清歡的背脊，道：「咱們三人都是月華姑姑挑出來的，自然會守望相助。」
「你有困難，我和雅琪妹妹也是會幫你的。」
「對對對。」雅琪忙站了出來，安慰著顧清歡。
顧清歡幫過她。無論如何，她也都是要幫著顧清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