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見時(四)
蘭輕顏靜靜地站立在蘭府門前,久久打量著蘭府。這裡還是一切如舊,什麼都沒變。
「喲,蘭夫人回來了!」奴僕驚叫一聲,倒是給蘭輕顏的父親嚇了一跳。
隨著蘭輕顏嫁入疏桐殿,她的父親也因此做了個芝麻官,養了一群妻妾。
「你沒事瞎叫喚什麼?」蘭大人呵斥一聲,那奴僕趕緊喏喏退下了。蘭大人瞥了一眼蘭輕顏,像沒看見一樣,摟著一個風騷的女人進屋了。蘭輕顏咬緊牙關,緊跟著蘭大人進去,仔仔細細地參觀了蘭府。「父親,我母親的房間呢?」
蘭輕顏這一問倒是問得蘭大人有點反感。他下巴抬了一下,指著:「喏,讓給我這小心肝住了唄!」
蘭輕顏瞪了那女人一眼,質問起蘭大人:「那是我母親的房間,她一個小妾,竟敢……」
「嘖,輕顏吶,你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呢?」蘭大人眉頭一皺。蘭大人憑著蘭輕顏才稍稍顯貴一點兒,現在蘭輕顏回來了,他擺架子無視蘭輕顏不說,竟還如此放肆。
「我母親與你相濡以沫多年,如今父親所作所為,若是母親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想?!」
蘭大人一拍桌子站起來,用顫抖的手指著蘭輕顏罵道:「你還真是封了夫人就翅膀硬了啊!我告訴你,你少拿那個臭女人壓我!我升了官,管她幹什麼?!」
「父親還真是淡薄啊。」蘭輕顏冷冷地說了一句。
「你……」蘭大人氣急敗壞。「你別以為你當了夫人就能忤逆我了,一個臭丫頭,能成什麼事?我可永遠是你老子,老子做什麼都是對的!你就是一個娃娃,聽著便是!」
蘭輕顏對這神奇的家長制也無可奈何。怪只怪自己的母親遇人不淑,又毫無底線地寬容,期盼。父親幾次三番的做各種對不起她的事,她卻期待著父親對她能有一絲的好。
無底線地心軟,只會無底線地被欺負罷了!果然啊,人一旦心軟起來,就是註定失敗了。
這不是自作自受么?
真是可笑至極!
蘭輕顏憤怒地離開了蘭府。既然我管不了你,我就永遠也不看見你,眼不見為凈!
蘭輕顏上了馬車,頭也不回。無論如何,蘭輕顏此生絕不會心軟了。
一切都自求多福吧!
【慶華宮】
公子渝拿起筆,蘸了些墨汁,在給燕帝的奏章上寫了幾筆。霓無音突然進來,看著公子渝,沉默不語。
「何故欲言又止,有什麼話就問。」公子渝頭也不抬,繼續寫著奏章。
「屬下的確有疑慮。」霓無音說完,想看公子渝的反應。可是公子渝並沒有絲毫的表情。
「屬下上次與殿下去機關塔……」
「本公子也讓方憲轉告你了,那塔沒有問題,是你自己的問題。」沒等霓無音說完,公子渝打斷了她的話。
「可是屬下並沒有說那塔有問題。殿下這麼說,莫非是殿下也如此懷疑?」
公子渝放下筆,目光轉向霓無音。「你可知那機關塔最重要的一個用途,便是為九幽門選拔門主。」
「這麼說,是有人藉此篡奪了門主之位?」霓無音驚愕。
「你倒是很聰明。據我調查,此人成功破解了機關塔所有機關,殺死了前門主,又改動了機關。至少現在,天下無人能破解。」
霓無音思考了片刻。「此人是怕後來者搶奪他的位置?」
「何止。此人居心叵測,現在更是不明蹤跡。他殺死了九幽門所有反對他的人,現在人人三緘其口,無人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和去處。」
公子渝收起了奏章。「我敢肯定,當初霓府滅門之事,就是九幽門門主所為。只不過現在一切都撲朔迷離,我還不能將此事稟告父王。」
霓無音點點頭。「殿下,對於繁花令之事,您覺得此事背後是否有什麼陰謀?」
「此話怎講?」公子渝倒是很想聽霓無音的解釋。
「至少造謠者有自己的目的,且有一定的人為他傳謠。行動者與造謠者必不是同一人。造謠者自知此言荒謬,而誰對此深信不疑,誰就有最大的嫌疑。」
公子渝深呼一口氣。「你是說公子治?」
「不敢肯定。但是他著實令人起疑。只是不知大殿下是否有能通機關塔之能。」
霓無音的話,讓公子渝陷入沉思。「公子治若是有嫌疑,周后也未必兩手乾淨。」公子渝突然想起了周后。這個虛偽的女人,明明有著蛇蠍心腸,卻硬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活菩薩。
霓無音更是握緊了拳頭。當初霓府上下,血流成河,都是拜他們所賜!一個荒誕無稽的謠言,竟讓這麼多人眼紅至此,還真是荒唐!
蘭輕顏從蘭府回來,一路憋了一肚子氣。當上四夫人的她,和當初在蘭府小心度日的時候有什麼不同!
青蘿見蘭輕顏黯然神傷,忙在一邊安慰。「老大人定是愛惜夫人的……」
「愛惜?哪裡有愛惜?」蘭輕顏聽了青蘿的話更生氣了。「從我生下來,哪天不是這樣?不過因為我是個女兒,我和我母親……」蘭輕顏說著說著,忍不住抽泣起來。
青蘿嘆了一口氣。突然,青蘿看見了遠處經過的公子溪。「夫人,您看。」
順著青蘿的目光,蘭輕顏也看到了他。
「夫人,您為了自己的前程,怎麼說也得拼一把。」
蘭輕顏擦拭了眼淚,笑盈盈地走過去。「二殿下!」
公子溪駐足。當時正下著朦朧細雨,公子溪打著油紙傘,真是應了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詩句。
蘭輕顏看著公子溪,有些走神了。青蘿看出了什麼,小聲提示著:「夫人,想想您的母親,您不能心軟。」
蘭輕顏聽了,趕緊回過神來。
「蘭夫人。」公子溪行禮。
「啊,二殿下這是要去哪呀?」
公子溪看向遠處。「只是今日得空,隨意閑逛。不知蘭夫人可曾見到在常河邊行吟之人?」
蘭輕顏搖頭,隨即又詢問:「我從未見有人有人在河邊呀,不知二殿下為何尋此人吶,是不是看走眼了?」
公子溪微笑。「知此人,只是有一種嬰其嗚矣,求其友聲之感。」
蘭輕顏咬了咬下唇。「我見殿下,亦是如此。」
公子溪微低下頭,嘴角輕揚。「榮幸。」
蘭輕顏突然想起來正事,問:「不知上次……大殿下胡鬧時打殿下的傷口癒合了沒有?」
蘭輕顏想到這,不由得有些後悔了。公子溪只是微微一笑,也沒有回答。「時候不早了,子溪先行一步。」
蘭輕顏行過禮,又抬起頭,一直目送公子溪離開。
「青蘿,我發現,他還是我發現的第一個笑得這麼純良謙和之人。」蘭輕顏似是自言自語。「也是唯一一個讓我發自內心笑的人。」
青蘿沉默不語。她侍奉蘭輕顏之前,看她每天都笑得那麼開心,以為她是一個無憂無慮的人。
其實笑不笑,和開不開心,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天下這麼大,竟無一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