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葉塵

三十年後。

葉塵離開了京師，國師的位置也被他放棄了。沒人知道這三十年他走到了哪一步，哪怕是昔日還存著和他較勁的阿木也放棄了。

他拋棄了凡塵所有的榮耀，帶著昔日的老僕回到了興合庄。

這個他曾經出生的地方。

現在的葉塵已經沒有了曾經的稚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老人，儘管外表還年輕，但心已經老了。

「少爺，房屋已經清理好了。」

獨眼老僕已經晉階到了斗聖級別了，放在以前的神朝最少也是老祖級別的，但現在的他跟在葉塵身邊也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僕。

「你也去休息吧。」

「是。」

獨眼老僕應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葉塵穿過前面破敗的屋子，一直走到了後院。這裡是他幼時生活的地方。伴隨著他的行走，這間破敗的屋子竟像是被扭轉了時空一樣，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景象。那個時候的葉塵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最歡樂的時光就是背完詩書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後院玩耍，那個時候他會一個人躲在廂房角落抓蛐蛐，丫鬟小靈總是會幫他打掩護。偶爾被母親看見訓斥一頓，不過母親訓斥完他之後總是會給他一些好吃的。最害怕的就是父親。要是被父親抓住，訓斥都是輕的，那張嚴厲的面孔是葉塵童年時候最害怕的記憶。

但這些都被時間沖淡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記憶深處最為害怕的面孔也變的有些模糊了。如今的葉塵，已經成了天下第一強者，站在了曾經斗帝魂天罡的位置。但他並沒有感覺到快樂，反倒是覺得有些孤獨。

推開書房的門。

在葉塵的力量之下書房呈現出了一百多年前的樣子。書房內一名嚴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裡訓斥著下方不聽話的男孩。

「整天就知道斗蛐蛐，將來長大了怎麼辦？你怎麼在江湖中立足！」

「爹，我知道錯了。」

孩童時候最害怕的記憶，成了最溫馨的畫面。

過了後院，這裡有棵樹。

樹是葉塵十歲時候種的，現在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走到樹下，依稀可以看到樹上面留下的划痕。那是他少年時候練劍留下的，現在這些劍痕都已經長成了老疤，被深深的銘刻在了老樹的身軀之上，隨著時光老去。

再後面就是興合庄的斷崖了。

葉塵記得那一晚他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時光被欺騙了，一百多年前的景象再次浮現出來。這是葉塵這輩子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天，哪怕過了百年之久他依舊記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那一天他第一次認清自己的父親，明白了父親的苦心，還有曾經自己的幼稚。

記憶中的雨夜。

興合庄內到處都是廝殺聲，大雨掩蓋了罪惡。

從睡夢中醒來的葉塵被他印象中最為冷漠的父親背著殺了了出來，無數黑衣人追殺著他們父子一路到了崖邊。那是葉塵第一次看到父親受這麼重的傷，他全身染血但依舊把葉塵護在背後。殺退了第一波黑衣人以後，那個偉岸的背影倒下了，那個彷彿永遠都不會哭第一次流淚了。

「父親沒用，保護不了你，也救不了你娘，如果我再強點，再強一點點......」

「爹，你別說話，你流了好多血。」

少年葉塵握著父親的手，臉上滿是淚痕。他恨自己無力，恨叛徒無義！

只是沒人給這對父子更多的時間，很快第二波黑衣人就殺了過來。這個本來已經氣若遊絲的男人在看到敵人的剎那迴光返照，他拿著滿是鮮血的鋼刀再次擋住了敵人，他身上的傷更重了。但正是這股氣，給葉塵爭的了一線生機。

「塵兒，跑！不要回頭。」

「一定要活下去。」

這是葉塵跳下懸崖以前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畫面消散。

葉塵睜開眼睛走到了懸崖邊上，看著斷裂的蔓藤。而後輕輕一步，飛落到了懸崖底部，那一晚他就是依靠這些蔓藤的緩衝才活下來的。可惜的是依舊摔出了內傷，之後又往前逃了很長一段路，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就是這裡。」

葉塵蹲下身子，他找到了那一晚遇見『仙人』的地方。

他就是在這裡獲得了仙人的傳法，逆轉了自己的命運！如果這個世界是一段故事的話，這個地方就是故事開始的點。

「爹，我活下來了，以後我也會一直活下去，您放心。」

葉塵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眼斷崖的方向。身上好像是有某種枷鎖被斬斷了一般。氣息開始無聲的升華......

第四階！

歷經了萬千磨難，布局了整個世界的葉塵，終於在這一刻獲得了頓悟。他的眼神不在空洞，裡面多出了一些難以忘懷的記憶，只是神色變的更加滄桑了。

「恭喜。」

一道人影從虛無當中走了出來，這人正是阿木。這麼多年的積累使得阿木的意識幾乎覆蓋了大半個神朝。在察覺到葉塵沒有隱藏的波動以後，他第一時間用記憶捏了一個化身趕了過來。看著晉陞成功的葉塵，阿木眼底露出了感慨之色。他終究還是輸了，現在他早就明白昔日在海外突破的並不是什麼第四階，而是第三階裡面的一個小階段，那個階段葉塵早就突破了。

「終於到了這一步，可以飛升嗎？。」

「不行。」

晉階到四階以後，葉塵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他看到了以前完全看不到的畫面，也看到了纏繞在自己和阿木等人身上的鎖鏈，這是羈絆，也是這個世界的因。想要飛升就必須斬斷這所有的因，沒有了束縛才能真正的自在。

但葉塵做不到。

他忘不掉自己的親人，對於他來說那是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為什麼？」

阿木不解，在他和葉塵以前的推斷當中，達到第四階以後就是傳法仙人的層次了，理當是擁有跳出世界的資格的。

「有些東西我放不下。」

阿木瞬間明白了，不是飛升不了而是不願。聽到這個答案他也沉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放不下的東西，葉塵有，他也有。

「我需要一些能夠承載我生命的東西，幫我強行衝破這枷鎖。」

葉塵的目光穿透了蒼穹，他看到了世界之外的人影，那裡好像站了一個人，在靜靜的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