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對不起,我來晚了
其實窗欞外並沒有什麼好看的,景色是她早已看膩的千篇一律,就連今日上頭開了幾朵小花,花又生幾瓣都數得清楚。可她就只是想看看而已,外邊的風景在如何也比內里好看。
她更希望在突然間,能從窗外出現一個人,告訴她,是他來了,他來接阿離回去了。
可是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她青天白日的妄想罷了。
可哪怕只是一個妄想,她還是忍不住期待著,委屈的扳了下手指頭,她都已經快要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到相公了。
也不知道相公還會不會記得她長什麼樣,會不會嫌棄現在的她又丑又胖了,想想都覺得好氣哦。
可是還沒等綠水出去多久,原先緊閉的黃梨木雕花門再次被人推開走進。
只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卻不曾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何當離耳朵動了動,隨即半眯了眼兒,轉身往那逆光之處看去。
只是一眼,頓時眼眶微紅,頞了頞鼻子,滿是委屈與害怕之色,可人還是坐在牡丹五色金絲胡凳上,並沒有馬上起身飛撲到人懷中的意思。
那個她在為熟悉不過之人,此刻就真的活生生出現在了她面前。
何當離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出現幻覺了,又在揉了揉,發現人還在,頓時小嘴一癟,眼眶一紅,而後大顆大顆的眼珠子順著臉頰滾落而下,洇濕了胸前衣襟。
蘇言此刻見到人時,心裡也很不好受。她瘦了很多,就連那礙眼的紅梅此刻印在皚皚雪地中都清晰可見,驀然間,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攥緊著他心臟空不放,而後緊緊捏暴。
「阿離,對不起我來晚了。」原先等見到人後的千言萬語,此刻盡數化成了那麼一句。快步走近將人緊抱在懷中,似要徹底將她融進自己的骨肉里才肯善罷甘休。
卻也知道此處不時久留之地,得先將人帶走才行,有些話並不急與在這一刻訴說出口,只有等到了安全之地再說也不遲。
他們會有很多的時間,一輩子的時間慢慢說。
「相公是來帶阿離走的嗎。」何當離此刻哭累了,小手就揪著男人的衣領子口處不放,唯恐擔心他會像上一次將她扔下,小嘴紅艷艷的,就像是剛染了海棠花色胭膏。
艷麗得只想令人親吻而下,而後粗暴的將她身上其他人遺留下的痕迹盡數抹掉,換上自己的才好。
「相公帶阿離回家,相公下次再也不會將阿離給弄丟了。
別院處的大門早就停了一輛馬車等候多時,只待人出來后,駕駛離去。
在他們走後不久,那處雅緻秀美如江南風情的別院突究的生起了濃濃青煙,晚來的還有另外一批人馬,也是為尋人而來。
何當離被迷了葯,等上了馬車后便睡了過去,並不知馬車內的倆個男人同樣神色複雜的看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更多的是一種無聲的競爭與火藥味在濃濃的相撞。
何當離下了馬車,眼眶微酸,直到現在她都還有幾分不可置信,直接撲到男人的懷裡嗚咽的哭著。白瓷的小臉上掛滿了淚痕,直將人的心都給哭軟了,哭得發疼。
「相公,你終於來找阿離了。」
「阿離還以為你不要阿離了。」
「他說你將阿離賣給了他。」糯糯柔柔的小嗓音,不斷的在控訴著他的罪行,一張小巧的瓷白小臉更是惹人心疼到了極點,特別是眼眸含淚時。
蘇言滿嘴苦澀,喉嚨就像是被什麼給堵住了一樣來得難受,任由她抱著自己哭著,自己彷彿失了聲一樣,無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整顆心臟疼得好像馬上要在下一秒碎了卡來。
一旁的沉香摸了摸她的頭,對於她已經高高隆起的肚子,微抿了抿唇。心裡卻在控制不住的狂喜,與在祈禱著她肚子里的孩子會是他的。
他實在是太想擁有一個和阿離剪也剪不掉的羈絆了,只有這樣,他患得患失與終日惶恐不安的那顆心才會終有幾分安心的錯覺。
畢竟比他優秀與完美的男人實在是太多了,他只能懇求那麼一個卑賤下流的願望能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隨即三人回了洛陽。
一路上何當離都死死黏著蘇言不放,更為害怕的自己會不會再次被他給突然扔下,看得沉香醋的都快要衝天而起了,不時就忍不住陰陽怪氣的擠兌著蘇言,或是拿著糕點引誘著何當離。
何當離如今又是個有些呆傻的性子,人家騙子給倆塊糕,她還真的就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
客棧的房間內,圓木桌上的青花瓷花瓶上正斜斜的橫插著幾朵荷花,淡雅的清香飄浮與房間內,令人心曠神怡。
「阿離難道就不想我嗎,人家可是一直都很想阿離的。阿離可不能偏心哦,不然奴家可是會吃醋的。」好不容易趁著另一方人出去了,沉香直接將人抱坐在自己腿上,一雙嫵媚的桃花眼滿是柔情蜜意的注視著她,眸中宛如有一雙汪泉,裡頭盛的滿是要溢出的綿綿情意。
寬厚的大手溫柔的撫摸著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或是間耳朵覆在上面聽著偶爾的胎動。一張本應嫵媚多情的臉上,此刻竟是堆滿了與之完全不想符合的傻笑。
裡面裝的是他和阿離的羈絆,這一輩子無論如何都是剪也剪不掉的羈絆。
何況阿離如今身有孕五月,時間不偏不倚正是那段和他一起同房的時日。就像是從天而降的一塊大餅,將他給砸了個眼冒金星。
臉上的傻笑無論如何都止不下來,他和阿離有孩子了,真好。
何當離不知道這騙子為什麼要抱著自己的肚子在哭,甚至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差點兒要嚇死她了。
不過她倒是沒有多討厭這個騙子,因為騙子會做好多好吃的糕點,還有可愛的兔子麵包。甚至還會給自己買好看的糖人,蝴蝶風箏,小風鈴與好多好玩的,可是她明明不喜歡吃冰糖葫蘆,為什麼還要每次買給她。
天知道每次他給自己買冰糖葫蘆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要多嫌棄有多嫌棄,幸虧不需要自己真的吃下去,不然她恐怕都不會喜歡和這個騙子玩了。
日子就在慢慢的回洛陽城的方向中溜走,一路上慢慢悠悠的就像是在秋遊一樣。
只是他們並沒有入住洛陽,而是到了前面蘇言早就準備好的一處別莊中,那處也是他最開始打算安置何當離的地方。
六月份的肚子更是像裝了一個西瓜進去一樣,何當離被倆個男人小心攙扶著下了馬車。而她就像是一個精緻的易碎瓷娃娃一樣。
平日里無論是做什麼都會有一個人陪在身側,就連自己小解的時候都還要守在外面。要不是前面她據理力爭差點兒用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說不定就連自己小解的褲子他們都要爭著幫脫了。
可是脫衣服容易,到時候她穿上來的時候可就難了。
倆個男人好像是在背地裡達成了某中協議一樣,不在在她面前對不對就綠豆眼都烏鴉眼。或是爭風吃醋的陰陽怪氣,而每次受苦的都還屬她自己。
何當離最不喜歡的是晚上洗澡和睡覺的時候,自己全身上下被扒得光溜溜的就像是一隻白斬雞一樣。泡在浴盆里任由他們一個給她洗頭一個搓澡,每次一洗最少還得洗半個時辰以上,沒看見她都快要被洗脫皮了。
還有睡覺的時候也是,那麼大的,可以給她一個人翻來覆去滾來滾去都不會掉下去的床。現在硬生生的多了倆個人和她擠,就連她身上的衣服等睡了一覺醒來后,又像是一隻光溜溜的小白斬雞,甚至還經常被倆根棍子一起戳,可難受死她了。
她明明都哭著說不要了,可是他們就當沒有看見一樣,甚至一個弄得還比一個狠。
而蘇言回到洛陽后,已是到了金秋九月,秋風送爽,碩果累累時,等在過了半個月才將小平安帶過去。
小平安見著自己爹爹和娘親回來了,連忙撲到他們懷中哭得就像是一個淚人。可是想到自己來時爹爹再三給自己囑咐的話,哭得更凶了。
娘親肚子里現在有了新的小妹妹,那麼會不會不要平安了。本來娘親就一直記不住他,現在要是在多了一個小妹妹,那他就更像是地里的一顆小白菜了,還是那種孤獨,弱小,無助但能吃的小白菜。
「娘親,平安我還以為你不要爹爹和平安了,我好想你,娘親。」瘦得差不多和大頭娃娃一樣的平安就那麼埋在何當離懷中,眼淚鼻涕不斷的往他親親娘親身上撲。
蹭得一旁的蘇言恨不得馬上將自家傻兒子給拉開。
何當離就那麼安靜的,任由他抱著自己,甚至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就那麼普通的一個動作,立馬令小平安馬上破涕為笑,他就說嗎,娘親肯定還是會喜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