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求娶
貞觀十一年臘月二十三,也是北方的小年。
這一天早朝會上,李世民在大朝殿上頒布了一道旨意:封龍武衛將軍崔氏六娘為定安侯。
此道旨意一頒布,頓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宰相蕭禹和數名古板的老御史第一時間出來反對。
這些老傢伙引經據典,唾沫四濺的極力反駁,意思嘛,不外乎自天地初分開始,男女有別,陰陽有序,身為女子,本該嫻靜端雅,克盡本分,安居內宅。
這崔六身為女流,不遵女戒,肆意妄為,幸得陛下英明,不曾問罪不說,還給予重用,這已是天大的恩德,她如何受得起侯爵這樣的封賞呢?
至於陛下所說的平定洛陽,以及救駕之功,評定洛陽,主帥是李績,這主功怎麼也輪不到她身上。
至於救駕嘛,那崔六身為龍武衛首領,捨命救陛下,是她的本分。
李世民也不吭氣,就這麼靜靜的坐在那聽著這些老傢伙噴,等這他們好不容易說累了,閉上嘴巴了,他才慢吞吞的反問了一句:
「還有其它人有意見嗎?有的都站出來,一次說完。」
長孫無忌,房玄齡等老臣,一個個鼻觀眼,眼觀心的站在那不動,就連一向最喜歡與皇帝打擂台的魏徵都沒有吭氣。
「既然沒人開口了,朕就來說幾句,你們剛才說了這麼多,不外乎一個意思,即你們覺得崔六所乾的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加上她又是女子,所以不夠資格得這個侯爵。」
「很好,既然你們的口氣一個個這麼大,你們也去干點像她這樣的微不足道的事來給朕看看。」
「朕也不要求你們把他所乾的事全部干一遍,只要能完成一件,我就封你們為國公,還是世襲罔替的那種,有人敢嗎?」
「哦,你們中已經有個國公,只是蕭大人,你捫心自問一下,入朝這麼多年,你敢說自己的功勞一定在崔六之上?」
蕭禹被皇帝這幾句話給氣的鬚髮亂跳,嘴巴噏動了幾下,可不知為何,最終並未吐出話來。
話說這蕭禹老兒品性才華都不差,性格也耿直,唯有那頑固守舊、同時又頗為自我的毛病讓人很無語。
其它的幾名御史見蕭禹都被皇帝頂的啞口無言,其他人更加不敢再亂說話,一個個都閉緊了嘴巴。
他們看不慣崔六娘不假,但她所乾的那些事,讓他們去干,他們大概一件也完不成。
「既然沒這膽量,也沒這本事就把嘴給朕閉上,朕選你們出來當御史,當宰相,是讓你們監察百官,洞察民情,造益天下的,而不是讓你們來妒忌賢能,指鹿為馬的。」
「一個個不知道從哪學來出來的臭毛病,朕今個兒把話撂這,朕的朝堂只需要干正事的人,若再讓朕發現自己沒本事幹事,還見不得別人好,一味妒忌賢能,攻擊別人的人,一律削爵罷官,永不錄用。」
李世民一開始的聲音頗為緩和,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時候,聲調陡然上揚,目光變得十分凌厲。
因太子的事,這幾個月以來朝堂不太平靜,李世民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清洗,朝堂之上頗有幾分草木皆兵的意思。
現他這一發怒,百官皆感心膽發寒,偌大的大朝殿變得寂寥無聲,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林輕塵被封為定安侯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就連遠在鄭州的崔善福聽了這個消息之後,急急趕來面聖推拒都沒推掉。
不過鑒於馬上就要放年假了,加上林輕塵身體沒有康復,皇帝只暫時頒布了封侯的聖旨,侯府暫時沒賜。
李世民決定等到年後,等林輕塵的身體好些,人能自由行動的時候再賜府。
林輕塵因早幾天已經知道消息,接到聖旨的時候顯得很平靜,加上她現不能動,只坐在床上表達了一番自己的謝意。
與林輕塵的淡然截然不同是滎陽這邊,滎陽的世家百姓聽說崔氏六娘被皇帝封為定安侯,整個滎陽縣幾乎都炸了鍋。
滎陽和其他縣不同,這裡因為有崔、鄭這兩大承傳數千年的世族在,這裡文風很濃,仕子無數。
不時就有顯要高官從這裡走出去,這裡的人對大官沒有太大感觸,但是女侯爵卻是首次出現,
崔氏六娘在這塊地面上本就屬於話頭很熱的人物,她與一般女子截然不同的處事風格受到了不少熱議,這議論有好有壞。
滎陽農莊周邊地帶,大凡與林輕塵近距離打過交道的百姓提起她多是交口稱讚。
而一些士紳階層提起她的時候,則多不以為然,若非崔氏勢大,崔善福又是絕對的實權鐵腕人物,林輕塵在這裡的名聲還不知會被傳成什麼樣。
哪怕她後來出仕為官,仍有許多人不看好她,並默默的在心裡準備等著看她笑話。
哪知這一年年過去,這崔六娘不僅沒有傳回笑話,反而鋒芒一年比一年盛,現在更是成了這個滎陽這塊地面上千年以來頭一個了女侯……
崔氏六娘的大名一時間成了整個滎陽的焦點。
崔府諸人的心情也各不相同,大房的張氏母子就不說了,崔老太君在聽到這道旨意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多少榮幸,只感覺自己一張老臉徹底被打腫了。
二房的主母王氏,她現在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
她一直不喜歡自己最大情敵所出的這個孩子,以前不喜歡,林輕塵來了之後,就更不喜歡了。
不過她是個聰明人,在發現自己無論用什麼法子都對付不了林輕塵的時候,她選擇了避讓,即儘可能的避開她,不與她打交道。
可有些時候避讓也解決不了問題,就比如她的女兒婉妤,因林輕塵犯蠢直接被丈夫送進了家廟。
哪怕理智上明知這個事確實是女兒做的太不妥當,可感情上她仍然對林輕塵恨之入骨。
大房現在管家的朱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倒是十分高興。
她出身雖然不顯,人卻十分通透,在這個家裡,她能感受到的最大善意就來自林輕塵,為此,她和崔家的幾個男兒一樣,打心底里為林輕塵感到高興。
林輕塵不知道家裡的這些情況,或者說知道了也不在意。
現在她這個病人躺著還不能動,除了每天能起來坐上一會兒,其餘的時間除了和張憶初聊天,就是靜靜的調息溫養自己的筋脈。
臘月二十六,林輕塵醒來的第十一天,因身體已經能勉強移動,就要求回到了崔宅。
崔玄玉夫婦因她不能長途奔波,也沒有回滎陽,留在長安陪林輕塵過年。
臘月二十八,林輕塵回到崔宅的第三天,蜀王李恪攜新婚妻子一同前來看望她。
「崔六,之前不知你的養傷地址,沒去看你,對不住了。」李恪一進門,就開口道歉。
李恪在十一月底,已與楊家姑娘成親,楊氏長得溫柔美麗,人又聰慧識大體,成親之後,夫妻兩人相處的頗為相得。
「說的什麼話,你們新婚我沒趕上,連禮都沒有送,真正該道歉的人是我。」
「王妃,崔六身體不便,失禮之處還望見諒。」林輕塵笑道。
「侯爺嚴重,世人都說女子應該賢良淑德,安於內宅,可在我看來,活成侯爺也這樣,才是天下女子真正應該追求的模樣。」
蜀王妃一臉溫柔的介面。
林輕塵認真看了她兩眼,發現她這幾句話簡直都是發自內心,不由打心眼裡為好友感到高興
娶去了這麼一個美麗聰慧又大度通透的女子為妻,他的人生想必會過得很不錯。
之後李績、薛子俊以及軍中一眾與林輕塵關係不錯的同僚都來看了她。
臘月二十九,剛剛趕回京城的范XX和李五郎也來了。
時間繼續滑行,轉眼到了上元節。
醒來已有一月的林輕塵已經能下地慢慢走動,上元節的燈夜,她出門是不能出的,但這不妨礙她和張憶初一起到樓頂看外面的燈火。
「賢弟,我,我有一事想問你。」兩人站在屋頂,張憶初看著外面璀璨的燈火,吞吞吐吐的開口道了一句。
「大哥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林輕塵轉目看向他。
「我,我想求趣賢弟為妻,我知道按照中原的禮節,這話不應該由我對你說,而是應該是由我家裡的長輩出面,找冰人上門求娶。」
「但賢弟與旁人不同,若未先得賢弟的許可,為兄實不敢擅自派人前來提親。」張憶初紅著臉,咬牙一口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好啊,古語說得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大哥多次救我性命,我沒有什麼可報答的,嫁給你也算合情合理。」
林輕塵看了他半響,繼而一臉捉狹的笑了起來。
「你,你這是同意了?」張憶初傻傻的問。
「噗嗤,當然是同意了,不過我如今是受封了侯爵的人,你想求親,除了需要我父親同意之外,只怕還需要陛下點頭。」
林輕塵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不會有嫁人的心事,可當向她求親的人是張憶初的時候,她竟然一點都不反感。
林輕塵從來不是矯情的人,既然她對張憶初確實有好感,兩人相處的時候又十分輕鬆愉快,自然就沒什麼可矜持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同意,其他的事我會來搞定的。」張憶初欣喜若狂。
在見過林輕塵這般洒脫恣意女子之後,讓他再娶一個循規蹈矩的女性為妻,他只怕要活活憋死。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的求娶之路困難重重,卻萬沒想林輕塵如此輕易就答應了。
賢弟就是賢弟,果然與眾不同,連答應親事都如此的爽快洒脫。
張憶初回神之後,一張粗獷俊朗的臉上布滿了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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