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籌碼

方晉對自己的行動已經有了預判，作為刺殺老闆的真兇，有這種覺悟不算意外，但能調動瑞晴公司所有防衛力量進行埋伏，問題就非常嚴重了。

瑞晴公司的防衛力量直屬董事長統領，在董事長剛剛被殺僅僅一天不到的功夫，就能夠統合所有防衛力量採取行動，這說明瑞晴公司上層進行了迅速地權力過渡，現在瑞晴已經有了新的當家人。

另一方面，方晉對於自己為什麼會成為陳赫的目標，必須要有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否則，把這麼強大的力量布置過去，瑞晴公司承擔的風險絕不可小覷。

這隻有兩種可能，一個是方晉拿出了所謂的理由，但陳赫不認為他能夠做到，謊言永遠代替不了事實。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瑞晴公司新的權力中樞，知道方晉會成為自己的目標，所以強行安排，各組儘管有疑問，也不得不執行。

想到第二個可能，陳赫不禁起了一身冷汗，如果真是如此，自己的冤屈恐怕永遠都不可能洗清了。想到這裡，他的心裡終於騰起了熊熊怒火，為什麼是我？

自己為瑞晴公司當牛做馬十幾年，無論是功勞苦勞，還是才幹能力，哪一樣不是防衛系統里拔尖的，你們爭權奪利與我沒關係，除了防衛組組長，我也沒有任何野心，為什麼叫我當替罪羊？

想到慘死的汪志，陳赫再也按耐不住，大不了一拍兩散，勞資就算死了，也要拖幾個墊背的！他一邊想著，一邊恨恨地捏緊了拳頭。

「陳赫？」柳樹外面傳來宋梅遲疑地呼喚。

「我在這兒。」陳赫探頭出去，看見宋梅拎著個袋子站在柳樹邊，急忙向她招了招手。

「你怎麼回事？神神秘秘的，今天來抄家的，怎麼不是演習……？」一坐下，宋梅就問個不休。

為了提升手下的應急反應能力，抄家行動也是陳赫發明的一種防衛組的演習內容，在防衛組成員不知情的情況下，對其進行突然抓捕，主要是考驗防衛組的行動效率，順便提高被抓捕組員的應變能力。

作為這種行動的始作俑者，陳赫家被抄的次數自然是最多的，所以，宋梅也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這種行動因為組員家屬反應太大，好幾次在公司年會上都被當做問題提了出來，而且宋梅也是反對最強烈的那一個。

所以這些年陳赫也就沒再組織了，這就是為什麼宋梅一開始接了電話，會罵他在搞什麼鬼。

「營養液有沒帶來？先打一支再說。」陳赫沒有管宋梅的提問，現在情勢緊急，自己上午為了保護老闆，消耗又太大，雖然進行了補充，但是想要變身還有難度。

最好再補充一支營養液，這樣自己就可以做到隨時能夠變身。

這叫做有備無患，如果汪志遭襲的時候，自己可以變身，結果可就難說了。

「那麼著急做什麼？你快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宋梅打開了陳赫伸出的手，堅決問道。

「不著急不行啊，我現在隨時都有危險，沒法變身就像光著屁股在外面跑，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快點，把營養液給我。」陳赫急道。

「你現在沒法變身？騙誰呢？我不相信。」宋梅眼神一變，看著陳赫笑著說。

陳赫看著宋梅的神情，突然感覺有一點陌生，他往後靠了靠。

「別鬧，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最好讓我試試你。」說著話，宋梅的身體開始閃爍起來，這娘們，說變身就變身，難道我會騙你不成？

宋梅的變身是千年藤，最纏人的那種，陳赫往後一躍，躲過了宋梅的變身攻擊範圍，聲音也冷了下來。

「宋梅，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既然你連變身都沒法做到，還跑個什麼勁兒啊！」宋梅淡淡地說道。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陳赫只感覺身後風聲響動，他趕緊往湖中跳去，然而湖中潑喇喇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湖中掀了起來，奔著陳赫迎面就砸了過去。

陳赫躍起在半空，身體根本無法變向，只能舉起雙臂迎向那個黑影，就聽「啪」地一聲脆響，陳赫只感覺雙臂劇痛，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一輛急速奔行的汽車迎頭撞上了似得，猛地倒飛回去。

鱷尾鞭，是梁亮！陳赫腦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梁亮的變身長尾鱷，只有在水中才會發揮能力，當時在公司沒人要，後來還是陳赫覺得，自己的防衛組不僅要防陸地、防空中，也要防水下，所以把梁亮招到了自己的防衛組。

可用到他的機會一直不多，今天上午在生物科技園，就因為與出口隔著一大片人工湖，不得不保護老闆繞過人工湖走櫻樹林出來，當時陳赫還後悔沒把梁亮帶上。

看來新老闆很會使用這小子啊。

帶著一絲遺憾，陳赫重重地撞在一棵柳樹上，「噼啪」聲里，他的全身骨頭也不知斷了多少塊，無力地癱倒在地，湖中水波蕩漾，一個青年濕漉漉地爬上了岸。

「對不起，陳組長。」青年恭敬地說。

一雙皮鞋踩在了陳赫眼前的泥地上。

「陳赫，你還跑不？」是喬山明的聲音。

「去你媽的！」陳赫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渾身沒有一處不在痛，陳赫喘息著，一步一步向前跑著。

「龍媽，放我下來吧。」汪志趴在他的背上，一邊說話，嘴裡的鮮血一邊滴落下來。

「別特么廢話，營養液還有沒有？再給勞資來一支。」陳赫大罵。

「我不行了，放我下來，你還能跑得出去。」汪志繼續嘀咕著。

「男人就不能說不行，懂不懂？哥們死也得把你帶出去！」陳赫喘息著，得來一支營養液，特么的，什麼時候勞資變成癮君子般的存在？動不動就要來一支。

「我不行了，龍媽，我想家了。」汪志的聲音微如呢喃。

「勞資帶你回家，挺住啊，小彎，勞資帶你回家……」好疼啊，怎麼這麼疼？不管有多疼，勞資一定帶你回家！真想來一支啊！

突然一股銳痛擊中了陳赫的心臟，他仰頭長嘶，身形閃動，再也維持不住變身，汪志從他的背上摔了下來，兩人一起躺在泥濘的大地上。

「小彎，我們走，小彎……」陳赫抓住汪志的胳膊，一寸寸往前掙扎著。「我帶你回家，咱們回家……」

「啪」一道強光照射在陳赫的臉上，將他雙眼刺的無法睜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適應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雪白的手術台上，一個花白頭髮的男子正在燈下認真地端詳著自己。

「孫永慶！國興的老闆！」這個形象他不知道看過了多少遍，作為敵對公司的老闆，他已經數不清策劃了多少圍繞著這個人的行動。

「醒了？」孫永慶看著陳赫微微一笑。「你傷得有點重，瑞晴還是不捨得把你交給我啊，幸好我安排了人跟著喬山明，才撿了你一條命回來，這個賬，我會和蔣旭那小子算的。」

瑞晴把我交給你？什麼意思？你和蔣旭又算得什麼賬？信息量太大，陳赫心中諸多疑惑頓時爆發，他掙扎著張開嘴，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別著急，你還有些手術要做，有什麼疑問，以後有得是時間，我可以一條條慢慢回答你。」孫永慶笑著沖他點了點頭，孫永慶的腦袋離開，眼前又換了一個帶著高帽子，扎著大口罩的醫生面孔。

那醫生把陳赫的眼睛掰開看了看，又揉了揉他的腦門，接著舉起了一把寒光凌冽的手術刀，我去！這特么要割我哪兒？陳赫頓時激烈地扭動起來，豈料剛一扭動，全身便傳來一陣劇痛。

他眼前一黑，再次昏迷過去。

以後的日子，陳赫始終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似乎住了很久的醫院，轉了無數個病房，記憶里總有一個人端著一碗粥，一勺一勺的喂著自己，他感覺那雙手很秀氣，好像在哪裡見過。

一個清晨，陳赫終於徹底清醒了過來，但是並沒有人送粥，一個護士將早餐擱在他身邊的茶几上就離開了，陳赫動了動身體，依舊隱隱作痛，但已經在自己能夠忍受的範圍。

「你醒了？」孫永慶沒過多久就進了病房。像探視病人似得，在他的床邊坐下，微笑看著他。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陳赫問道。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聲音聽著不一樣了，自己以前是個粗嗓門，可現在變得尖細了許多，就像戲台上的小生。

「我們和瑞晴做了一個複雜的交易。」孫永慶直言不諱。「蔣旭想要提前上位，我們推了一把。」

「我們需要一些最新的延緩變身槍手大腦退化的手法和相關數據，瑞晴給了我們，當然作為回報，我們也提供了一些關於體內通訊網路連接的最新理論成果給瑞晴。」

「和我有什麼關係？」陳赫不耐地擺動著脖頸，他發現自己的頸項纏著厚厚的繃帶。

「哦，你是我們這次交易附帶的一個籌碼。」孫永慶微微一笑。「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國興的人了，等你身體恢復，將全面負責我的安保工作。」

「等等，你說，我現在是國興的人了？那國興和瑞晴……」陳赫有些摸不著頭腦，弄了半天，瑞晴是要將自己送給國興？特么的你要送就直說啊，勞資反正打工仔一個，到哪裡不是做事拿錢？

偏要做這種栽贓嫁禍的事情，難道不怕我報復？

而且，汪志算是死在瑞晴的手上了，自己已經和瑞晴結了仇，如果國興和瑞晴從此成了好朋友，自己這復仇的事，可就不太好辦了。

「只是一個交易，國興和瑞晴，過去怎麼樣，將來還會怎麼樣。」孫永慶淡淡地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忘了瑞晴。」

「孫老闆，你知道防衛的事我一個人可做不來……」陳赫聽見孫永慶的話，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可是想要陳赫一個人負責他的安全，這種事可沒有說的那樣簡單。

「你恐怕還沒聽清楚我說的話。」孫永慶微微一笑。「你從進入國興的那一天開始，就不再是陳赫，陳赫已經死了。這是第一點，第二點，你是國興的人，意味著你沒有所謂的人生自由。」

「也就是說，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權力。叫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必須無條件的服從。國興會保證你的日常必要所需，但是記住，你不會有任何工資性收入以及福利，更不用說其他。」

「第三，國興的防衛組組長是趙元，你只是我的私人保鏢。我死了，你得死。我沒死，但是如果我覺得你不合格了，你也得死。所以你最好先熟悉一下你現在的身份。」

「如果你對這些條件不滿意，我可以再將你交還給瑞晴，換些其他籌碼，也許瑞晴還會讓你做防衛組組長也說不定呢。」孫永慶呵呵一笑。

陳赫目瞪口呆地看著孫永慶，他沒料到自己居然成了奴隸，特么的，不錯，就是奴隸！沒有七位數的工資，沒有五險一金，沒有節假日，沒有福利勞保……只能埋頭幹活，還是干不好就得死的那種。

這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要人做奴隸！陳赫只覺得心頭一陣怒火，大不了勞資再回瑞晴！等等，瑞晴還回得去嗎？只怕還沒走到瑞晴門口就會被幹掉吧。

還有報仇！勞資被冤枉、汪志被殘殺的仇怎麼辦？

「咳，我的問題先擺在一邊，孫老闆，我們談的可是你的安全問題，你知道，保衛你一個人，起碼得十四個人，十個人是外圍組，保證將你和人群隔離開來。」

「三個人是內線組，保證填補外圍組的漏洞，驅逐任何闖過外圍組的閑雜人等，再一個才是貼身保鏢，可既便是我，也只能保證你90%的區域不受傷害，還有10%需要必要的補充，所以……」

陳赫侃侃而談，希望能夠讓孫永慶理解自己的工作是一個需要協同配合的工作，先謀求在工作上有所突破，再慢慢要求自己的個人福利，一步一步打破那個奴隸的設定再說。

「不錯，我會把這個建議帶給趙元，好像他就是這麼安排的。」孫永慶微笑著聽完了陳赫的話，渾不在意地站起身來。「以後這方面你就不要多想了，90%很好，我過去的貼身保鏢才能防護70%。」

「你只要防護好90%就行。不要再犯蔣曉東的錯誤，再犯你也得死，好好考慮考慮。」孫永慶拍了拍陳赫的肩膀，從口袋裡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鏡子扔給陳赫。

「熟悉熟悉你的新身份。」孫永慶沖著陳赫笑了笑，轉身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