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大結局（上）

「是什麼結局？」

蘇熙剛想繼續念，門口傳來門鈴聲。

她合上書，對桃子笑道：「應該是你媽媽。你去開門吧。」

「嗯！」

桃子輕快地跳下沙發，噔噔噔跑到門邊。

蘇熙從背後看著她，發現孩子的背影，明顯地僵硬了一下。

桃子猶猶豫豫伸出小手，按了一下解鎖。

大門發出輕微的「咔噠」聲，自動打開了一道門縫。

蘇熙正在低頭整理繪本，沒有理會門口的動靜，只是揚聲說道：

「桃子，喝完桌子上的牛奶你再跟媽媽回家哦。」

沒有人回應。

門，靜靜地打開了。

桃子一動不動地僵硬站在門邊，門開了，外面的人走進來，她也不叫，也不說話，就是那麼僵硬地站著。

蘇熙看半天沒人應，放下繪本，側過身子往門口望去。

因為有玄關玲瓏架的遮擋，她只能看見桃子的頭頂和一隻鞋子。

而且她一動不動。

蘇熙心生警覺，連忙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剛站起來，一道黑色的身影，轉瞬之間就來到他的面前。

「蘇熙，又見面了。」

桃子仍然默默的站在門口，好像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死神淡淡道：

「不用擔心，我只是將她臨時困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里，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傷害，只是沒有這段時間的記憶而已。」

面對這個無處不在的死神，蘇熙已經鐵了心不願回應他。

反正一個月的期限還沒到，規矩是他定的，他不能提前把她帶走。

「你還是不死心，還是想改變世界線，是嗎？」

死神隨手拿起茶几上扣著的繪本，出聲念道：

「西西弗斯的悲劇。呵，這不是說我們的事情嗎。你剛才，在給那個女孩讀這個故事嗎？那你有沒有告訴她，西西弗斯的結局是什麼？」

蘇熙沉默不語。

「等我離開，你可以繼續給她讀繪本，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但，你強行改變世界線，干涉命運的安排，這件事，是不會被忘記的。無論最終的結果，是你成功了，還是失敗了，你都會付出代價。」

蘇熙仍然沉默著不說話。

「事到如今，世界線已經被你攪得一團亂麻。可能連我也無法將其恢復正常。但到現在，我反而不著急了，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三天之後，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而你，到時候會是什麼反應呢？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死神走回門邊，朝桃子頭頂一拂。

桃子小小的身體顫動了一下，開始緩慢的眨眼。

死神驟然消失在空氣中。

桃子愣愣地站在門口，還保持著從貓眼往外望的姿勢。

她朝門外望了望，回過頭，困惑地對蘇熙說道：

「蘇姐姐，沒有人呢。」

蘇熙勉強笑了笑：「可能是有人惡作劇吧。那你回來吧，桃子，我們把這個故事講完，好嗎？」

桃子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乖巧地坐在蘇熙旁邊。

「剛才說到哪兒了……」

桃子搶著答道：「說到西西弗斯最終還是死了，然後他再次來到冥界。」

「嗯，他最終還是死了，再次來到冥界之後，他獲得了懲罰。懲罰就是，他被派到地獄的邊緣，在那裡，有一做非常陡峭的山，他必須每天把一塊沉重巨大的石頭，從山腳，推到山頂，但是快到山頂的時候，石頭就因為太大了，而滾落下來，他只好下山，再次把石頭推向山頂。但每次都是快到山頂的時候，石頭就一定會滾落下來。於是，西西弗斯每天周而復始的做著這項工作，這就是他的懲罰。」

桃子聽得入迷了，半天才喃喃地說道：

「西西弗斯……好可憐啊。」

「你為什麼覺得他可憐呢，桃子？」

「因為每天把石頭推到山頂，再掉下來，再推上去，這件事非常的……沒有希望。」

「還有一個詞可以代替：絕望。」

「嗯！就是非常絕望。而且，沒有意義。他就只能推石頭，不能幹別的。」

「是的。這項工作，既無希望，也無意義。」

「那他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要一直推？他不能逃跑嗎？」

蘇熙合上了書，直視著前方，冷靜地說道：

「對西西弗斯來說，他已經逃過了好幾次命運的懲罰和安排，他已經退無可退，這是他最終的歸宿，這也是他最後被安排好的命運。」

「可是，如果這是他最終的命運，那麼他之前的那些抗爭，不也是被命運安排好，然後他才走到了這一步的嗎？」

蘇熙收回目光，看著桃子。

是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西西弗斯屢次的反抗、詭計和伎倆，包括成功的綁架和欺騙死神，其實也是命運的安排呢？

*

幾小時后，蘇熙來到了那個命運的路橋。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橋段，熟悉的車禍。

在一陣劇烈的聲響過後，死神如約出現。

蘇熙靜靜地問道：

「你還記得西西弗斯的故事嗎？」

「當然記得。那可是寫入我們死神界標準教材里的故事啊。」

「你覺得西西弗斯怎麼樣，是個很可憐的人嗎？」

「是啊，無論他怎樣的抗爭，到最後，不還是落得整天推石頭上山，卻永遠達不成目標的下場。周而復始地做一件沒有希望的事，難道不是這世界上最絕望最沒意義的事情嗎？」

蘇熙那沾滿血污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

「不，我覺得並不是這樣。無論是世人，還是你們死神，都輕視了西西弗斯，也誤解了西西弗斯。」

死神輕蔑地笑道：

「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怎麼誤解他了。他不就是個永遠無法解脫的可憐蟲么。」

「不，西西弗斯，是英雄。只是，他是一個荒謬悲劇的英雄。但這仍然不能掩蓋他是英雄的事實。」

「呵呵，英雄？哪個英雄整天推石頭上山下山？」

「推石頭，只是一個象徵。」蘇熙抹了一把臉，血污變成了幾道粗獷的橫線，在她的臉上，顯出詭異的美麗。「象徵著他對主神的蔑視，對死亡的痛恨，還有對生活的熱情。他所抗爭的一切，就是那塊石頭。不論他活著還是死了，不論他在人間還是地獄，他一直都沒有認輸，一直都在抗爭。」

蘇熙大笑了幾聲：「懂了嗎？抗爭！這才是西西弗斯真正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