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五章 與虎謀皮
「殿下,這字當真是您提的。」
宋子安指著那行字,復又展開另一副畫卷:「這是胞妹的。」
那副畫卷上亦是個妙齡少女,溫琬清秀。
皇后觀其眉眼間,確實多與宋子安有相似之處。
而後宋子安仔細收斂了畫卷,從袖口掏出一個紫檀木裝得黑匣子,那匣子上落了個別緻的小鎖,宋子安一一解開,皇后還以為是什麼金貴物什,熟料解了鎖后那匣子里是一沓信箋。
宋子安有些羞赧的遞上了幾張信箋給皇后:「殿下,這是您與臣所通書信。」
皇后一一接過,粗略看了幾張,大抵是些風花雪月、詩詞歌賦的事。
「殿下可信了臣?」
「本宮需得回宮了。」
皇后閱罷,遞還給了宋子安,內心毫無波瀾,這信箋上的字與她一般無二,然這上面的小女兒嬌羞之語渾不似她能寫下的。
若依宋子安而言,他們二人方是兩情相悅的一對鴛鴦,可如今的她只當宋子安是個臣子,毫無其他情感。
這其中的兒女私情,可待商榷真假。
宋子安瞠目,起身攔下皇后的去路:「殿下!」
「宋侍郎,本宮不願再被人欺瞞,待本宮細細琢磨了其中一二再與你細說。」
皇后深蹙著眉,冷了臉色,宋子安聞言只得讓了她去,只恨自己當初不該下放了閩南去闖一番業績,而延遲了與柔嘉公主的婚期.......
皇后,不,她已然確信自己是晉柔嘉,皇后的名頭並非是她。
夢裡閃過的幾個片段,想必就是她失憶前的記憶,腦海中驀地浮現晉殊那張冷峻譏誚的神色,視她如螻蟻般,任她在雷雨交加中瑟縮狼狽。
晉柔嘉慌不擇路,在宋子安面前強裝得鎮靜自若,自無人處時皆爭相而出.
怪道晉殊說她是個好騙的小姑娘.......
他將她耍得團團轉,甚至不顧人理綱常,強要了她。
是當真歡喜她,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那......她呢?
情投意合的夢境驟然破碎,心上人成了瞞騙於她的兄長,她又該如何自處.......
渾渾噩噩自暗道偷偷回到宮中時,早朝還未結束,祿安遣了小太監到椒房殿內,道了聲「不必再等陛下用膳」。
晉柔嘉囫圇應了好,她自個兒早沒了胃口,面朝著小軒窗外的宜人景色兀自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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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柔嘉在書案前,寫了無數遍「靜」,但她的心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她無法瞞騙自己不在意,無法瞞騙自己不知情,晉殊這齣戲唱得太好,她不僅失了身,還失了心......
可她並非尋常女子,還有許多事她未理清,她目前只知曉自己的身份並非晉殊的皇后,而是那本該前去北國和親的柔嘉公主。
而自己的弟弟,一個皇子,流落到皇覺寺中躲躲藏藏又是因為什麼?
宋子安作為自己曾有過婚約的未婚夫,又是如何沒有迎娶自己?
他的父親左相又是緣何選了晉殊扶持,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齷齪?
公主與生俱來的驕矜時刻提醒著她,劃開一絲縫隙的真相下藏著晉殊巨大的陰謀,她絲毫鬆懈不得、淪陷不得,暫未完全恢復記憶的自己,只憑那幾個一閃而過的片段很難拼湊出全局。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委曲求全,裝作不知,與虎謀皮。
墨汁暈染開,整張字帖漸漸染上墨色,不再澄澈,這層白紙上終究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黑點。
晉柔嘉收了筆,搖晃鈴鐺,命人搬了塌懷抱著小狸奴置園中乘涼。
睡得迷糊間,下頜一痛,愣怔著雙眸,氤氳的霧氣后是晉殊俊俏的臉,布著一層寒霜,俯下身來擒著她的下顎,雙目陰翳。
「朕如何好哄?」
祿安午間又遣人來了一次,直道聖人自早朝後便大發雷霆,在御書房批閱奏章時又發了好一通脾氣,上半晌滴水未進,他求皇後娘娘能去勸解一番。
祿安左不過是個太監,又如何能有膽子來請她,這椒房殿內外森嚴,侍奉的宮婢皆是啞奴,隱在暗處的暗衛更是日日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若不是那暗道建的巧妙,機關精妙,失憶了的她只能做了那金絲雀被晉殊金屋藏嬌。
晉柔嘉耍了小性子,只道:「本宮乏累,陛下好哄得很,約莫一會子便歇了氣,祿安莫急。」
「怎麼?本宮的話沒聽見?愣在這裡作甚。」
傳話的小太監兩股戰戰,抹著額頭的虛汗,在晉柔嘉的直視下顫顫巍巍說了個「喏」,又小跑著離了椒房殿。
晉殊聽著小太監的回話,將手中批了一半的奏摺擲在地上,硃筆劃了一道長橫,陰沉地臉氣笑了。
邊關不穩,朝堂叵測,他貪戀的溫柔鄉今日還使了小性子。
晉殊當即扔下一大摞的奏章,大步流星向前。
「朕如何好哄?」
晉殊又問了一遍,俊臉逼近,雙唇磨蹭著晉柔嘉的修長的頸子,鋒利牙尖時不時顯露出一點,晉柔嘉如同他嘴中的獵物,只肖牙尖再往裡刺一分,這脆弱的肌膚便會見了血。
晉柔嘉霎時清醒,斂眸換上嬌憨,雙手攬著他彎下的脖頸,輕昵的蹭上他冰冷的側顏:「陛下......」晉殊探出的鋒利牙尖一頓,收斂了回去,舌尖自頸側一路向上,留戀在那嬌氣的櫻唇上,大掌提著她的身子在的背上輕拍了幾下:「莫撒嬌。」
「陛下這不就是歇氣了嗎?」
皇后嬌軟著嗓音,令晉殊酥麻了半邊心,那股子盈滿胸腔的氣早被皇后佔據了滿懷,她引著自己前來,又向自己示弱撒嬌,撫平自己的暴虐,他可當真是好哄,皇后並未說錯半分。
晉柔嘉見他神色變幻,提著她身子的手臂驟緊,又軟了幾分:「陛下......可還氣?」
晉殊沉吟片刻,一臉正色:「若嬌嬌......朕自不會氣。」
一雙眸子在她身上掃過,帶著興味,戲弄她。
晉柔嘉羞赧,嗔了他一眼,扭動著腰肢欲脫離晉殊逐漸炙熱的胸膛:「臣妾要下來。」
「乖嬌嬌,日頭尚好,不該如此蹉跎時光......」
晉殊話裡有話,晉柔嘉內心焦急,咬緊了唇。
她和晉殊關係複雜,如今她知道了這層身份,又如何能安然無恙的與他親密?
可晉殊抱著她直往寢宮去,接下來要做的事,昭然若揭。
「陛......陛下,臣妾......臣妾來葵水了......」
晉殊跨步的動作一頓,心尖的癢意被懷裡的人撩撥起,待他起了念頭時,又被一盆冷水澆個透心涼。他抱著晉柔嘉的手縮緊,依然不管不顧的往寢宮內的床榻走去。
晉柔嘉急紅了眼,胸腔內七上八下的,若是晉殊用強定然會發現她說了謊,從而會懷疑她為何會拒絕自己。
她雙手緊緊抓著晉殊朝服胸前皺巴巴的龍紋,紅著耳尖,滿面酡紅:「臣妾......臣妾用,用其他辦法可好?」
她像是鼓了極大的勇氣,因著所謂的身子不便,不忍他難受似的主動服軟。
晉殊挑眉斜睨了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嬌嬌要用何辦法哄朕?」
晉柔嘉失憶后一直都是嬌嬌軟軟的,對帳子里那點事並不熱衷,稍微不順心便眼眸氤氳著霧氣,賭氣不看他一眼,渾似個不經人事的閨閣小姐。
晉殊好整以暇,抱著她放在床榻上,坐在了一側,眼神含著調戲,不再動作,只那有意無意泄露的威亞迫著晉柔嘉。
晉柔嘉雙手抓了抓底下的床鋪,烏髮自肩后傾瀉,她斂眸,胸腔內那顆跳動活躍的心臟驟緊,貝齒咬了咬塗了胭脂的唇瓣。
晉殊瞧著她左右為難的樣子,一下子失了耐性。
聞了聞她身上的小女兒馨香,似是逗弄又似是傾訴:「朕乏了。」
他的謀算里出了缺口,朝堂詭辯莫測而邊關之事又迫在眉睫,千鈞重擔強壓著他,登基時依仗的左相野心不止,對他的龍椅蠢蠢欲動,內憂外患。
他只不過是個看似尊貴的高高在上的皇帝,實則處處遭人限制,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那陛下要歇息嗎?」
晉柔嘉聞言鬆緩了身子,壓著欣喜關懷道。
晉殊勾唇邪笑,小姑娘的神色動作盡收眼底,薄唇貼近她的耳畔道:「不,朕要親自教乖嬌嬌,省得嬌嬌偷奸耍滑戲弄了朕。」
晉柔嘉霎時垮著小臉,嗔怒於他。
晉殊轉而開懷大笑,心中陰霾散了幾分。
薄唇難以自已的吻上她,將內心的無盡陰暗轉於唇齒間的纏綿悱惻。
晉柔嘉驀地僵直著脊背,險些迷失了自己。
同他虛與委蛇的策略,反覆提醒著她,告誡她此刻是與她的兄長在做違逆人倫之事。
晉殊敏銳的察覺到了懷中人的變化,大掌撫摸著她的脊背,柔聲細語:「怎麼了?渾像個小狸奴似的一驚一乍?」
「臣妾......臣妾身子不爽利......」
撒了一個謊便要用另一個謊掩埋,晉柔嘉低垂著頭,拈著謊話。
晉殊撫著她脊背的手一頓,良久嘆了口氣道:「不爽利還要勾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