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瑣事一籮筐
「我倒是無所謂,只是孩子太小,走遠路不方便。」花椒知道禹州,是個內陸州城,聽說是走西北的必經之地,現在是早春時節,聽說那邊還挺冷的,宣哥兒才五個多月,走這麼遠的路,挺不方便的。
「禹州地勢狹長,沒有你想得那麼遠,我這次從西北回來路過禹州,本來想去探望一下師父,又想到他老人家的怪癖,就打消了念頭,又繞了回來,騎快馬一天就回了豫城,咱們帶著孩子走得慢,最多兩天就到了,來回四天,橫豎不過五六天的樣子,咱們帶上張氏幫你看孩子,就當出去散散心了。」裴澤回頭看了看一上車就睡覺的兒子,輕咳道,「我師父脾氣怪,但他最喜歡小孩子,若是我一個人去,他未必肯見我。」
「宣哥兒這麼小,你竟然拿他做幌子?」花椒嗔怪道,「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你看看你,說什麼呢,你就當陪我去看看我師父就是,不要想別的。」裴澤拽了拽韁繩,「何況,就算沒這事,我也打算今年帶你們去看看他,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能有今天,也是全靠我師父的栽培,他除了性子有些怪,人品可是一等一的好。」
「性子怪是怎麼個怪法?」花椒從未聽他說起他還有這麼個師父,也從未問他,這一身武藝是跟著誰學的,她原本以為他是在軍中歷練而成的,裴澤看了看,展顏道,「等回家,我再告訴你,保准你願意去看我師父的。」
花椒瞪了他一眼,不再問。
到了家,老遠就聽到裴春花的笑聲,花椒知道袁老太太肯定也來了,便把孩子交給張氏照看,把從顧氏那裡帶回來的藕粉糕提了過去,王氏那屋的炕上坐滿了人,除了裴春花和袁老太太,還有白牡丹跟馮氏母子倆,花椒把手上的藕粉糕交給王氏,上前一一打了招呼,裴春花忙沖花椒招手:「老三媳婦,你可回來了,我們剛剛還說你呢!」
「姑,你們說我什麼了?」花椒接過馮氏懷裡的孩子,福哥兒比宣哥兒大三個月,也重一些,有點認生,馮氏又抱了回來,「你成天抱孩子,快歇歇吧!」
「你奶昨晚做了個夢,夢見咱們一家去摘桃,說地里的桃子都熟了,好多人忙忙碌碌的摘,還夢見了你摘得最多。」裴春花看了看白牡丹,拍著大腿道,「這不你奶就去找白大神解夢,白大神說,你奶要是跟你住在一起,你下一胎還生兒子,裴家的運勢就落在你身上了。」
花椒頓覺無語。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
「老三媳婦,你可別不信,白大神准著呢!」裴春花沖白牡丹努努嘴,「這不,白大神特意來告訴你跟你娘這事,這可是一件大喜事。」
馮氏訕訕笑。
她也覺得的確挺無語的。
「姑,我奶要是想過來住,儘管過來就是。」花椒拿起熱水壺給她們斟茶,笑道,「我二胎生兒子也好,生女兒也罷,跟奶的這個夢沒什麼關係。」
「我就知道你們年輕人不相信。」白牡丹輕飄飄地看了花椒一眼,細著嗓子道,「我從不摻和別人家的事,我不過是就事論事,當年你八字旺夫,可是我算出來的,如今可不是應驗了嘛!」
「這倒是。」一直不吭聲的王氏開口道,「當年的確是白大神說你八字旺夫,我們才決定買你的,如今既然你奶做了這麼好的夢,又應在你身上,娘可不敢不信。」
說著,又對白牡丹道:「您只管說,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一定照辦。」
「嗨,還是老樣子擺置擺置就行。」白牡丹比劃道,「你們蒸一鍋大面桃,再串上一百文銅錢,放在碼頭那邊擺擺供就行,你這媳婦下一胎保准還是兒子。」
「行行行,我這就去準備。」王氏喜不自勝。
花椒不願再說什麼,拉著馮氏去了正房那邊:「你說說,這是什麼事啊!」
馮氏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由她們折騰去吧,反正她們也沒什麼事,閑著也是閑著。」
「表姑來了。」裴澤從裡屋走出來,伸手去抱福哥兒,福哥兒不跟他,扭來扭去要往外走,馮氏笑道,「平日里不常見生人,不跟別人,不像你們宣哥兒,每天人來人往,不認生。」
「都一樣,宣哥兒有時候晚上也不跟我。」裴澤展顏道,「就膩著他娘。」
「還是你抱得少了。」馮氏笑道,「我家福哥兒一見了他爹,誰也不跟,就是他爹不願意抱他。」
裴澤笑笑,撩袍坐下,問道:「表姑父這幾天在忙什麼?也不見他過來。」
「唉,這事說來話長。」馮氏看了看花椒,搖頭道,「我正想跟你們說這事呢,就是覺得有些丟人,不好意思說出口。」
「怎麼了表姑?」花椒一頭霧水地看她,「都不是外人,您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好幾天的事了……」馮氏抓起炕上的小木偶哄著福哥兒玩,皺眉道,「我家你大表姐她公公上個月倒賣了一批絲綢,大賺了一筆,仗著手頭上有了些銀子,非要把百花樓那個相好的,叫什麼秀娘的,贖出來當小妾,你們大表姐不願意,她說即便是納妾,也得找個良家女子,兩口子跟老頭子吵了一架,老頭子就氣得住進了客棧,晚上去找秀娘的時候,竟然發現秀娘在陪……」
說著,馮氏看了看裴澤,繼續道:「秀娘在陪你二哥,老頭子一氣之下就跟你二哥打起來了,你二哥仗著人多,就把老頭子打了,打得鼻青臉腫的,你表姐夫見他爹挨揍,就去你二哥家,打了你二哥,這不,兩人都被抓起來了,你表姑父這幾天一直在上下打點,想把兩人都保釋出來,哪知吳知縣不放人,說是什麼還沒調查清楚。」
「這事我怎麼不知道?」裴澤扭頭看花椒。
花椒也搖頭:「我也沒聽說啊!」
自從裴春山上次因為裴安的事,把裴滿罵跑了,裴滿再沒來新宅這邊,她聽柳氏說,楊氏害喜害得厲害,回娘家去住了,說等胃口好了再回來,她也沒聽說這兩口子的事。
主要是她也不想打聽他們的事。
愛咋咋地。
「嫌丟人唄!」馮氏嘆了一聲,「要不是為了你大表姐,我們才不管這事呢,你大表姐跟女婿關係尚好,就是她那個公公,哎呀,真是個老不死的,一把年紀了,還好色,你大表姐說,反正婆婆也沒了,公公好色就好色,找個窯姐兒也行,可要是娶回家,她是不答應的,這不,老頭子天天在家罵,罵他們兩口子是白眼狼,不孝順他,唉,你說我們家也不好參與人家的家事,我們能做的,就是幫忙把女婿給弄出來。」
「女婿不在家,家裡就剩下你大表姐跟她公公,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唉,整天操不完的心,你們說可咋辦啊!」
「表姑,這事你就不用管了,隨他們去吧!」裴澤淡淡道,「要我說,咱們去把我大表姐接回來住幾天,等我大表姐夫回來,再讓她回去就是。」
「我也是這意思,可你大表姐說,家裡的雞鴨太多,脫不開身,她公公又不管。」馮氏捏著額頭道,「因為親家母不再了,我很少去她們家,你大表姐也知道我帶著孩子,這些事情也不願意跟我說,還是你表姑父聽別人說起這事,才去看得她,真是丟人……」
「橫豎是老頭子不對,我表姐夫也是看到他爹被打才出的手,估計很快就放出來了。」人家的家事,花椒也不願意多做評論,馮氏神色黯淡,「那老頭子犟得很,仗著手裡有幾個銀子,怕是誰也勸不住。」
三人正說著,裴春山不聲不響地走了進來,見了馮氏,眉頭一皺:「你來了。」
馮氏訕訕笑:「又去地里忙活了?」
裴春山點點頭,對裴澤道:「老三,你出來一下。」
裴澤放下茶碗,跟著走了出去,不等裴春山開口:「爹,是為了我二哥的事嗎?」
「你都聽你表姑說了,我也就不說了。」裴春山臉色陰沉道,「我聽說你大表姐夫已經被放出來了,就你二哥還關著,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爹,關就關著唄!」裴澤面無表情道,「能關多久就關多久,這樣的事,咱們還管什麼?如今我二哥可是吃喝嫖賭,都佔全了,您就不要操心了。」
「這是什麼話?」裴春山眼一瞪,「他再怎麼不成器,也是咱們裴家的人,你不管誰管?」
裴澤抱胸:「我怎麼管?」
「你去衙門看看,把他弄出來再說。」裴春山黑著臉道,「這次出來,我肯定打斷他一條腿,我看他還敢不敢了,都快當爹的人了,還在外面胡作為非,我饒不了他。」
裴潤也從外面匆匆走進來,見裴春山和裴澤站在廊下說話,忙道:「爹,老二的綢緞鋪出事了,你們快去看看吧!」
「出什麼事了?」裴春山顫聲道。
「好幾個要賬的都在撞門呢!」裴潤急得額頭出了汗,「聽說他欠了人家貨款,好幾天沒露面,人家要把店裡的貨拉走呢!」
「什麼?」裴春山撒腿就往外跑。
裴潤見裴澤依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拽了他一把:「走吧,一起去看看。」
走了幾步,他又小跑著去了正房,敲了敲窗子:「弟妹,我出去一趟,一會兒就回來,你讓許由替我一下。」
花椒早在屋裡聽見父子三人的談話:「行,快去快回。」
裴潤撒丫子就往外跑。
裴春花和王氏也在屋裡聽見動靜,跑出來問出了什麼事,馮氏這才把事情的緣由說給姑嫂倆聽,裴春花二話不說,急匆匆地往外跑,王氏幸災樂禍道:「我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就老二那德行,給他個錢莊他也守不住,敗家玩意,三天兩頭去坐大牢,什麼東西!」
「大山媳婦,怎麼說話呢!」袁老太太掂著小腳走出來,沉著臉道,「你當後娘的,不心疼兒子也就罷了,你幹嘛咒他,你越咒他,他就越改不好。」
「娘,您怎麼說話呢?」王氏翻著白眼道,「怎麼叫我咒的呢?老二什麼德行,您還不知道嗎?他那樣的,這輩子就那樣了。」
「我看你家老二怕是觸了霉神了。」白牡丹也跟了出來,站在門口掐著指頭算了算,對袁老太太道,「要不要給老二也擺置擺置,再蒸一鍋大面桃,送送霉神。」
「要要要,您再好好算一卦,看還需要準備什麼。」袁老太太一個勁地點頭,「只要他能改好,蒸多少大面桃我們也認了。」
白牡丹神色立刻莊重起來:「您放心,我最是擅長趕走霉神,保准老二能改好。」
「好好好,以後我家老二就拜託給白大神了。」袁老太太用袖子擦擦眼淚,「只要他能改好,讓他媳婦再生個大胖兒子,我就沒有任何牽挂了。」
「老太太,您真是個好奶奶啊!」白牡丹拉著袁老太太的手道,「您放心,您壽數長著呢,您定會看到重孫子成親的。」
「借白大神吉言,我好好活,活到一百歲。」袁老太太破涕為笑。
王氏撇嘴。
花椒:「……」
裴滿的絲綢鋪子在鎮西。
裴潤來過幾次。
裴春山和裴澤都是第一次來。
果不其然,店鋪門口圍滿了人,甚至有人還用腳踢門,罵罵咧咧道:「什麼東西?一欠賬就躲起來了,敢情他們做的這是一鎚子買賣嗎?」
「砸開門,把裡面的貨搬了。」有人喊道。
眾人紛紛上前砸門。
「各位各位,有話好好說。」裴春山上前陪著笑臉道,「他,他不是跑了,而是有事外出所以才沒開門,你們不要砸門。」
沒人聽他的。
甚至有人還找來鎚子砸門。
場面異常混亂。
「住手,不要砸了!」人群里一聲厲喝,「誰是領頭的,過來跟我把話說清楚。」
眾人嚇得一個激靈,紛紛往裴澤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