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他要死了
連枝兒來到惜惜的屋子裡的時候,卻見她已經醒來了,只歪在床頭,烏黑如墨的發披散著,因昨日才死裡逃生,她整個人都沒有半點的精氣神。
她見連枝兒來了,只掙扎著要起身,生怕壞了半點的規矩。
連枝兒卻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讓屋子裡的丫鬟都退下了。
因為她昨日害了惜惜,丫鬟們豈敢離開,只在那裡你瞅著我,我瞧著你的,不斷的給彼此使著眼色。
「本王妃若是想要殺人,你們這些人豈能攔得住我?況且本王妃的身子弱,難道還能徒手治死你們側妃不成?!」
見連枝兒話語如此的凌厲,眾人也不敢耽擱,只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而雲豆兒最後一個離開,然後將門替他們給關上了。
屋內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連枝兒看著瑟瑟發抖的惜惜,只用淡淡的口吻道,「你這般的栽贓陷害本王妃,究竟是為了什麼?」
惜惜臉色更白了,只咬牙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再害王爺了,如今他心中已經夠苦了,你為何還不肯放過他?」
連枝兒伸出手指摩挲著自己耳邊的步搖墜子,那上面的細碎的金鏈簌簌的想著。
「你是為了傅雲凰罷?」她慢慢的笑道。「適才我將所有的丫鬟都審了一遍,打死了兩個,卻還是問出了一些事情。」
惜惜畢竟是個心善之人,往常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而現在竟然聽說有兩個人因為她而命喪黃泉,這讓她如何安心,不由得落下淚來。
「什麼事?」她的聲音里滿是緊張,她並不是精明的人,那傅雲凰交代過她的。燈利用完那個真兒便將送出府邸去,可自己不忍心,這才留下了禍患。
「那個真兒全部都交代了。」連枝兒幽幽的看著她,「若是王爺知道了這些事情,想必會對你很失望罷,在他的心目中,你可是神仙似得人物,單純的很。」
惜惜頓時臉色大變,只趕緊從床榻上起來,卻不料身子太過虛弱,只「撲通」的一聲摔在地上。
她死死的揪著連枝兒的裙角,滿臉的哀求之意,「求你了,不要告訴王爺,求您了。」
連枝兒直直的看著她,「你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所有的一切都要告訴王爺,這所有的謊言都會暴露的,難道你還想著瞞著他一輩子不成?」
惜惜看著連枝兒。只覺得她似乎在算計著什麼,但她真的無可退路了,她不能離開阮祿,否則她活不成了。
連枝兒很快便從惜惜的屋子裡離開了,只抬眼看著烏沉沉的天,竟似有雨一般,連堂前的燕子也飛的極低。
她只覺得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人,竟這般的去害一個如此心善的女人。
雲豆兒見她臉色難看,只笑著道,「王妃,花園子里的牡丹開的極好,您若是有工夫了不如去瞧瞧罷。」
連枝兒笑著道,「只怕一會子有雨,你回去拿傘罷,我在這裡等著你。」
等雲豆兒去了之後,她便坐在一塊石頭上,然後慢慢的開口道,「出來罷,既然跟了一路了,難道現在還要藏著不成?」
她的話音剛落,卻見路旁的樹後走出來一個人,只笑著道,「奴才這步子向來輕得很,沒想到竟讓均值給聽出來了。」
連枝兒從小便去狩獵,極輕的聲音都能聽得到,她已經懶得去解釋了,若是按她以前的性子,早就滿臉得意的了。
「你是誰?」
那人呵呵的笑了笑,「奴才是在府邸里打雜的奴才而已,劉公公讓奴才給您傳話,只說過幾日皇帝不安會帶著眾位大臣去狩獵,您得想法子去才是。」
連枝兒知道他們在背後定然會策劃著什麼,只是慢慢的皺了皺眉,「你家主子動作也太慢了,難道還沒有想到除去阮祿的法子嗎?」
那人呵呵的笑了笑,「郡主何必這樣的心急,這阮祿可是攝政王,根子大著呢,不過郡主放心,劉公公說,他保證阮祿活不會活著回來,但只要郡主真的願意豁出命來。」
此時細細的雨已經慢慢的落了下來,連枝兒伸出細白的手掌,慢慢的去接著,然後淡淡的道,「不過是我的性命而已,如何豁不出去?!」
那人這才放心下來,然後慢慢的道,「奴才瞧著這側妃如今倒成了您的心頭大患了,不如奴才幫您除去她如何?」
連枝兒心頭一跳,「不過是個無用的女人而已。」
「那便是奴才多事了。」那人慢慢悠悠的道,「不過有件事您或許應該知道,那便是關於側妃曾經肚子里的孩子的。」
連枝兒皺眉,「什麼?!」
雨越下越大。很快連枝兒單薄的紗衣被染透了,只緊緊的貼在肌膚上,十分的難受。
很快這人將所有的事情都一併的說了,而當連枝兒聽完之後,卻冷冷的扯了扯唇角,冷笑道,「這果然是阮祿能做出來的事情,實在是狠心至極,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能痛下殺手。」
就在這時,卻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連枝兒轉頭去瞧,隔著花影重重,卻見雲豆兒那青綠色的衣裙。
「王妃,您怎麼在雨地里坐著呢?怎麼也不知避避雨。」她滿臉的擔憂,「您要是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說完她已經將一把油紙傘擋在連枝兒的頭頂上,替她遮去了所有的雨水。
連枝兒的水眸慢慢的看向她,只淡淡的說道,「在北涼的時候,我還在雪地里睡過,第二日還是活蹦亂跳的,哪裡就這般的金貴了。」
這是雲豆兒第一次聽她提及北涼的事情,卻見她烏沉沉的眼睛里竟帶著幾分的歡喜,便忙笑著問道,「王妃今日這樣的高興,可是有什麼好事!」
連枝兒笑道,「是有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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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外面的天黑魆魆的一片。外面下起了朦朧的細雨,連空氣中都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水汽。
阮祿忙了整整一日,這才有些疲憊的回府了。
他似乎不願意回來,甚至不知該如何面對連枝兒,明知兩個人靠的太近的話,只能傷到彼此,將彼此弄得鮮血淋淋的。
然而等他回到府邸,卻聽人來回稟惜惜在等著他。
他停下了去連枝兒屋子裡的步子,只轉身來看惜惜。
阮祿才進了屋子裡,卻見這個單薄瘦弱的人正趴在床榻上哭著,待他走過去一瞧,卻見那錦緞的被子上卻是一大片淚痕。
「怎麼了?可是身子又難受了?」他不由得皺眉問。
惜惜卻慢慢的抬起頭來,卻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她按照連枝兒的吩咐,只將傅雲凰交代她的話全部都說了出來,沒有任何的隱瞞。
阮祿聽完之後,只坐在那裡,眼底卻是通紅的一片,牙齒也咬的「咯咯」作響。
原來竟還是他誤會了她,他還是沒有相信她的話。
「王爺。」惜惜有些臉色發白,緊張的看著阮祿,她害怕他會氣惱自己。
阮祿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轉身想要離開。
「王爺,您要去哪裡?」惜惜的臉色驟然大變,死死的拽著他的衣襟,不讓她離開。
阮祿慢慢的道,「惜惜。我念著你當初的恩情,此生覺不會扔下你不管,但她卻是我視之如命的人,你莫要再算計她。」酷愛電子書
惜惜慢慢的放開了他的衣襟,眼淚撲簌簌的滾落,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她此時才明白,原來他自始至終從未愛過自己,他一直沒有忘記過那位王妃。
阮祿出門之後並未打傘,任由著冰冷的雨水往自己的身上澆著,一滴滴的落在他的臉上,卻擦洗不去他眉宇間的冷凝。
他去了傅雲凰的屋子裡的時候,卻見丫鬟們已經都去睡了,只有一截搖搖晃晃的蠟燭在那裡。
傅雲凰早已聽聞那侍女挨打的事情,自然明白那真兒受不住刑會將是所有的一切都交代了出去,而連枝兒只怕早就對自己恨之入骨了,又豈能輕易的放過這樣的機會?
她就不該讓惜惜去做這樣的事情,那女人心慈手軟,沒想到竟壞了自己的大計。留著那真兒在府邸,但更讓她失望的,卻是父親的信,只說阮祿在朝堂之上為了保住連枝兒,不惜得罪了眾位大臣,她這才知道自己再無翻身的機會。
她見到阮祿的時候,並沒有意外。
阮祿見她衣衫整齊,連烏黑的髮鬢也梳的整整齊齊的,她永遠都是那樣的一個人,即便淪落至此,還是維持著自己的高傲。
「王爺這時過來,自然不會是來跟妾身同床共枕的。」她極美的臉上帶著一絲的譏諷,「是白綾還是毒酒?」
阮祿慢慢的道,「你就這麼的想死嗎?」
「妾身了解您,只要誰碰了您那個心上人,您便跟瘋了似得。」她笑著,眼底卻是冰冷的一片,「在您交代我除去惜惜肚子里的孩子的時候,我便知道,您對那個女人的情深簡直令人髮指,便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那時候我便明白我的下場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你倒是想的明白。」
「是我看的透徹,如今還不是慢慢的來了,只怕您那個側妃也活不長久了罷。」傅雲凰嘆了口氣,「其實我亦是要幫惜惜,她是我見過的最是心善之人,她不該這般的下場。」
阮祿看著她。然後走到書桌子前,將一截蠟燭點燃,然後借著那微弱的光,慢慢的寫下了一封休書。
傅雲凰接過來的時候,還在發愣,幾乎不可置信的問,「王爺竟然會放過我?」
「本王最恨的便是旁人算計本王。」書桌上那一截蠟燭很快便燒盡了,她再也看不見他的臉了,「可沒有你。便沒有本王今日的地位,咱們從此一別兩寬,好生的保重。」
傅雲凰終於流下淚珠來,美人這一哭,幾乎連天地都失去可顏色。
「王爺,別自尋死路了。」傅雲凰的聲音哭帶著激動,「她真的會害死你的。」
阮祿卻什麼也沒有說,而此時耳房裡的丫鬟們已經聽得了動靜,只趕緊跑過來看。見是阮祿,忙火急火燎的進來奉茶。
而阮祿卻交代道,「去將你們主子的東西全部收拾好,送她回景歲侯府去。」
阮祿去連枝兒屋子裡的時候,外面的雨水卻下的更大了,只沙沙的落在房頂上,府邸內卻是一片的寂靜,如同荒墳野冢一般。
雲豆兒正在守夜,只站在廊下逗著避雨的貓兒,一抬眼見阮祿來了,頓時下了一跳,沒想到因為雨聲太大,她竟沒有聽到半點的聲音。
她剛想要跪下請安,卻見阮祿沖著她擺了擺手。
「她可睡下了?」他的聲音暗啞,大片的暗影落在他的臉上,遮擋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王妃吃完飯之後便睡下了。」雲豆兒卻笑著道,「今兒王妃逛了一會子花園,還親自摘了些牡丹花,心情倒是極好的。」
阮祿皺了皺眉,只覺得有些反常,旋即放輕了腳步,輕輕推門進了屋內。
果然才進去便聞見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借著屋內的火光,卻見桌子上果然置一個白玉的瓶子,裡面稀稀拉拉的插著幾支牡丹花。
想必是她親自弄的,但凡找出來一個宮女來,也不會將花弄成這樣。
他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卻旋即往床榻處走去,卻見連枝兒已經翻身睡著了,他看見的卻是她孤零零的背影,緊緊的蜷縮著,連睡覺也緊緊的環著自己的肩膀,一副極不安穩的樣子。
他見那錦被已經落地了,便知道她定然是睡覺不老實了,便親自撿起來,替她小心翼翼的蓋上。
而即便他的動靜再小。而她卻還是被吵醒了,卻見她緊張的翻過身,滿臉惶恐的看著她,額頭上還滿是細白的汗珠。
「是我,別怕。」他趕忙安慰著他。
見到是他,連枝兒好似才重重的鬆了口氣,「王爺怎麼會來這裡?」
他聽聞這話,心中一陣的酸澀,只是淡淡的開口,沒有一絲的惱怒,「傻子,我是你的夫君,來這裡有什麼錯嗎?」
連枝兒拿著袖子擦拭著自己額頭上的細汗,亦是用淡淡的聲音說道,「還以為王爺一輩子也不見我了呢?!」
阮祿坐在床榻旁,伸出骨節分明的手去撫摸著她細嫩的臉頰,然後慢慢的說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我竟這般的懷疑你,你該恨我的。」
連枝兒的眼中多了一抹的嘲諷,但旋即消失了,「王爺知道了就好。」
見她的聲音沒有氣惱,他竟比得了天下的奇珍還歡喜,只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然後慢慢的道,「以後你說的話我都信,否則便叫我不得好死。」
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連枝兒不由得一怔,她知道那劉公公在算計著什麼,只怕連她的性命也要害了去,但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
而阮祿也會死的,這才是她想要的結果,無論她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心甘情願。
連枝兒推著他的肩膀,慢慢的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聽聞過幾日皇上要去狩獵,王爺也要去是嗎?」她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的期盼,如同一個像兄長索要玩物的孩子。
他一愣,「是,你如何知道的?」
連枝兒笑著,漆黑的眼睛里卻是澄澈的一片,「聽說是極好玩的東西,帶著我一起去好不好。」
阮祿似乎在沉思著什麼,他是個精明的人,亦是知道劉公公借著這次狩獵在背後不知搞著什麼事情,那裡原本便是個是非之地,他自然不願意讓連枝兒去。
而他卻不得不懷疑,連枝兒與劉公公是不是有所勾結。
但看著連枝兒那滿是期盼的眼睛,如同閃爍的星辰一般,這讓他如何能說出半句拒絕的話語來。
他終究還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好。」
連枝兒頓時滿臉的歡喜,聲音清脆的如同春日的黃鸝鳥兒,「我射箭的工夫極好,我定然能拔得頭籌,看他們如何的羨慕我。」
阮祿這是從北涼將她帶回來之後,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見這般嬌媚的笑容來,只覺得眼眶微微的濕潤,哪怕此時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外面簌簌的雨聲越來越多,但在那黑暗裡卻不知藏了多少見不到光的東西。
第二日連枝兒是被雲豆叫醒的,卻見她臉色帶著幾分的猶豫,幾乎是鼓足勇氣才說的,「王妃,那傅夫人已經來了。」
如今傅雲凰已經被趕出府去了,眾人也不知怎麼稱呼她。
連枝兒滿臉皆是睡意,而雲豆兒身上還有濕漉漉的氣息,這讓她很快便睡意散盡了,然後猛地打了一個噴嚏。
「她來做什麼?」
「王爺已經給她了休書,一會子便要離開府邸了。」雲豆兒趕忙解釋著,然後偷偷的打量著連枝兒的臉色,「可她非要見您一面,奴婢已經見過她了,她卻不肯走。」
連枝兒只隨手拿了一件披風蓋在自己的肩上,「那便讓她進來就是了,我倒是要瞧瞧她要說什麼?」